我大清早起身,正在漱口,见翩翩盯着黑眼圈又来伺候,我随口问道,“是刺客不肯吐露身份么?”
她的沉默即是同意。
“见他傲骨铮铮,倒是条真汉子,不会容易严刑逼出供状。”我想了一会,又言说,“汉书中有记载过这种严刑,在一无所有的牢房中,让囚徒听滴滴的水声,会让其精神崩溃,十二时辰之后就会一切从实招来。”我再想了会,“应该不会是真的,反正也没人实验过。”
我随意说的话,翩翩记在心上。
第二日,翩翩很兴奋地跑来告诉我说,“娘娘绝顶聪明,想的法子当真有效,那刺客招了。”
我嘴角抽搐,“你们真用水刑逼供。”见翩翩证实了这事,我内心极度不安,先我编故事博取同情,他放了我,现我又想出这等狠招逼他背叛族人。我当真是卑鄙无耻!
我两只手的手指一直交叉在胸前,极度不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晚上月色出来后,我找个理由支走翩翩,独自一人小跑到牢狱门口,假山后认真观察了形势,大约有数十人驻守,不会武功的我哪里走得进去。
我正踌躇不前时,后面有人拍我肩膀,是撩婕妤。
她给了我一个令牌,是进牢房的令牌,大约是她哥哥的物品。我问她,“为何帮我?”
“原本我见到你时,就一见如故,只是陛下要我演戏给惠妃看,我只好与你为敌。惠妃已死,我们之间的敌意自然是烟消云散。”她说的很真诚,我的疑虑在顷刻之间打消。
撩嫔瞧着我大胆走去的方向,冷笑不止,“千水腻,因的关系,我失去了腹中骨肉,更因你,陛下的心再也不会在我身上停留。我要你彻底不再翻身。”周围的寒鸦声鹊起。
铁栏珊里的刺客早已血迹斑斑,疲惫不已,失去了熠熠神采,跪在地上的他见着我,道,“你来干嘛?你和狗皇帝一样卑鄙。”
我不想多作解释,只想偿还自己犯下的业界,“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只想救你。”
他知道我没有必要在此刻此地演戏,他说,“我口中有一烟筒,你拿到平旷大地去燃放,自有人来救我。”
我取走烟筒,正欲离开。他又叫住我,“本人是归海一剑,不知恩人芳名。”
“千水腻。”
翩翩捂着她那小巧丹唇在我眼角处晃悠了好几圈,三番两次欲言又止。我嘴角扬起的幅度终忍不住,“翩翩,你不是那藏得住话的人,说吧,要然本宫怕你会憋不住伤身的。”看我还有心情朝她打趣,那丫头直言道,“娘娘,那刺客归海一剑当真是你放走的吗?”
原来真是这事,我低头在选新进贡的窗花,以前贫贱日子时只有在春节时见到一抹小红窗妆,我低头吟语道,“圆如秋月、尖如麦芒、方如青砖、缺如锯齿、线如胡须。”正是书经中记载上好窗花的标品。
“娘娘,您听奴婢一句劝,奴婢好歹也是陛下身边少见的顶尖高手,陛下都舍得派来给你。”翩翩见我还是不上心,一语惊人道,“归海一剑是血族人。”
听到后三字,我的心起了变化,他是血族人,是我心心念念愿想出宫见到的花花世界中的一人一木,但还是照旧面无表情道,“他和我们一般无二,连你的身手都可以和他势均力敌,本宫不相信你的话。”
翩翩果然急了,从腰上抽出她的隐秘武器,就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她的软鞭,鞭子光滑,通身带着玉面一样的反光,就连我这门外汉,都知道其罕见至极,听她继续释道,“娘娘,这根软鞭世上再无第二根,我师傅‘蛇唤影’的虚名在江湖上行走还是有人会给三分薄面的。”听着字面意思,别人还思量翩翩谦虚,不过听她那口吻语气,还有个江湖外号的高手师傅。
“你当真武功很高,”未等翩翩回答,我自己又笑着摇摇头,“不可能,若你武功真是罕见,皇帝又岂会舍得让你保护本宫这可有可无的人。”一语叹息。
翩翩内心真是纠结,皇甫翼不让其多言一句不该有的话,可让他们俩这样互相误会只怕伤心伤身,当局者迷几乎是每个人的死穴。
我又有事想起问翩翩,只是临国夫人来的比我的心思要快,跟着还有卓妃与撩嫔。我心底暗想不妙。
她见我的表情失去了往日待我的和蔼可亲,那保养精致的面孔直想把我碎尸万段,临国夫人第一句话是对着翩翩说的,“你去翼儿那里。”翩翩本不愿,碍于临国夫人在宫中的呼风唤雨,她深看我一眼,踏出北宁宫。
硬着头皮杵在那里,故作乖巧的兮兮模样向往常般企图讨好临国夫人,卓妃在旁站着,嘴角恶狠狠地抽搐,“皇后娘娘,臣妾这会子多叫你声娘娘,怕是以后叫不到了吧。”大声不止的得意之色,临国夫人却没有得空喝止。
“贱妇,跪下。”临国夫人见我不愿跪,她的婢女强行将我摁住,膝盖着地的生疼让我心底‘咯噔’一声。“哀家自认待你不薄,让你这没出身没才德没子嗣的女人作了一国之母,翼儿的妻子。你却恩将仇报,通敌卖国,真真伤了哀家的心。”
“‘恩将仇报,通敌卖国。’这八字太过沉重,恐臣妾万万不能承受,本宫不懂夫人的意思,请夫人明示。”我昂起头高傲地死盯卓妃她,“本宫是皇后,这后宫只有皇帝能够处置本宫。”死鸭子嘴硬,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你认为哀家审问你,会没得到陛下的许可,说通透些,哀家的意思就是翼儿的意思,哀家从不曾有过自己的意愿,”临国夫人叫了声撩嫔,“既然你不服,哀家就让你死心。撩嫔,你说说这事的经过。”
“是,昨夜里,皇后娘娘让臣妾要了哥哥的行走手令牌,”她局促不安的样子足以骗到所有局外人,“臣妾自觉不妥,但碍着皇后凤仪,不敢多说,只是悄悄跟在皇后身后,皇后出牢房后,就鬼鬼祟祟地找了个空地,发射了烟筒,是很奇怪的色彩,没过多久,刺客就被救走了。所以臣妾猜想,应是皇后她。”
我冷笑,撩嫔亲手将令牌交予我手中,如今倒变成我迫使她,背对春阳站着的撩嫔看起来还是流产后失血过多而显得皮肤惨白,更使得这故事七八分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