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告诉本宫,你的主子是谁?”我拿捏皇后的架子越来越到位。
翩翩叹了口气,只原声道,“皇后娘娘,奴婢对您的心与陛下一般,其心可表日月可鉴。”表白后是翩翩的开头,“任务是让奴婢去皇陵烧给先帝一样东西。陈冲交给奴婢陛下写的一封信,我虽好奇,本来奴婢不敢看,可陈冲那娘娘腔竟然告诉我,他早已知晓内容,他都能看,奴婢也可以。所以就看了。”沉想了一会还是说出书信中内容,“陛下要先帝死而瞑目,他会完成祖宗先帝们未完成的宏图大业。”
我困惑言道,“先帝大行已经有十四个年头了,元朔初年的情形虽不至于达到百废待兴,但陛下励精图治的十年改革的确使海内升平,是个百年难遇的明君。”
翩翩萧然,“娘娘所言甚是,奴婢的爹也说过相同的话。”她游离的眼神应是害怕我再追问她爹。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既算了。
“其实陛下的童年过得很辛苦,不止有陛下的亲娘失去公允的偏心,又是先帝爷近乎残忍的磨练,才能将陛下培养成这样的君王。”翩翩客观分析道。
明光殿的小李子入殿来传事,“奴才请皇后娘娘长乐北宁,奉圣上口谕,皇后娘娘身子不便,今年的蚕花娘娘就由皇贵妃来做。”
萱儿替我不值,“蚕花娘娘历来只有中宫皇后才配做,只有在没册立皇后时才有妃子做的可能。况且做蚕花娘娘也不必耗费过多体力,圣上也忒偏撒心了。”老成慎重的小李子只是抬头瞧我的反应,我放低手里不停转悠的银海串珠,“有扰公公远跑一趟,本宫知道了。”
等小李子确实远去,翩翩指出萱儿的多嘴,“下回再干这不仆不主的没脑袋之事,小心真掉了脑袋。”
“罢了,也不是什么损人害己的大事。帮本宫更衣吧。”自从我有孕之后,尚宫局每旬都为北宁宫添加十件新衣,件件都是令我愉悦爱不释手的明亮色彩,一色之间有鹅黄、绿兰、赭石、淡绿、湖蓝、钴蓝、群青等,少了让我沉重的明黄色。
挑了件紫辰色的华服,我笑吟吟的挺立在皇甫翼的右侧,只看了另一边的拓跋宝儿一眼,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贵不可言的华彩。
底下是乌压压的一片,临国夫人和冯太妃同时出场的盛会并不多见,我刻意寻找那双有书卷清气的眸子,可惜他又未到。想想也是,他在外人眼中,是个失意的疯子,是个无东山再起的闲散无权王爷。
“人为了捍卫尊严,有时会变成魔鬼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不任是崇国人还是雪国人,都是一样的。”在准备ˋ夫耕地妻养蚕ˊ的时刻,皇贵妃在我耳边低语警告。
“那皇贵妃辞典中人的尊严是只配雪国人,是么?”在底下的臣子们看来,皇甫翼驭妻有术,永巷中最尊贵的两位女子在公众场合面含微笑的窃窃密语。
她低头却高闪着一种信念,“世间有些事情,不那么做就不能生存下去的。”
见她转身,我又多了句话,“后宫的女人没有为自己而活的权力,但本宫始终相信前世因缘皆是因果有报这句话。”
她讥笑一声,回到皇甫翼的身边,共同开启天朝的声势,祈祷这一整年崇国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贵妃捂紧了装蚕宝宝的金鼎,小心翼翼地递给国师。
满头银丝的国师历经此等事情不下百余次,该是早就处变不惊,可打开皇贵妃双手握紧的金鼎一瞧,脸色吓成青黑。
并未隔离几步的我伸长了纤纤玉脖,我只看见平生未见得硕大蚕王一动不动地反躺在鼎底,死了。
拓跋宝儿也吓得不轻,祭祀的紧要关头出了这等差池,她以后在永巷的地位岌岌可危。台下的嫔妃大臣都等着是何场好戏。
只见皇甫翼伸一只大手掌,握紧金鼎,顺势交给国师,用帝王惯有的镇定自若言道,“蚕王太大,所以国师和皇贵妃都惊愕呆住了。孤认为这可是好事,蚕王健硕正是证明我大崇王朝生生不息,代代苍明。”
皇贵妃反应很快,“陛下所言甚是,臣妾只是妇道人家,没见过此等形状的蚕王,失礼了。”
国师自然也知道一切如常。帝王的蚕花节只是做给百姓们看的,只为有个嘘头可以信仰,至于蚕王,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缓缓坐回该在的原地,遥看着远处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同时打发了翩翩与萱儿这两个丫头近些凑热闹,她们是爱人多闹哄哄的年龄,何必让她们如我这孕妇般坐在身后。
盛夏的时节步步逼近,我的身体越来越吃力,环冠羽扇的遮掩下依旧流汗不止,只听一个脆耳的男声叫起,令人很是舒服,“草民霍莱见过皇后娘娘,这是南方属地特产的玉润珠子,若娘娘握在手上会解些暑气。”
我抬眼望他,只见一身白衣的他显得飘飘昌邑,不是个官男子装扮,我不笑不冷言说,“本宫喜欢开门见山之人,很讨厌锦山添花之子。”
“娘娘果如舅公描述的一模一样。”他尽然解释道,“草民舅公乃太医院首太医傅以渐。草民从小上武当山修武十年,本该报效朝廷,报效圣上,可是如今却是被窝里耍拳——有劲使不上。”
我挑起的眉毛示为疑惑,若他真是真才实学,皇甫翼并不是一个荒废人才的差伯乐。他不慌不张道来,“三年前,草民得罪了圣上的近侍伴读陈冲。”
原来如此!陈冲是皇甫翼身旁最得他心的助手之一,这个霍莱得罪了他,只会是明珠暗投。
“本宫不过徒有虚名,寸步迁移都要任人摆布。”世上有这多相似的才子埋没,“出入庙堂是士子们的好出路,但并不是唯一可选。若你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才气超然,你自有千秋留名的途径。”陈冲一直对我很有戒心又很低看我,想做八面玲珑的我自然不会趟这趟浑水。
“草民为国效力的决心犹如高山上滚石头——永不回头。”他左一句右一句的歇后语倒真是是得逗我一笑,见我不很待见,他的眼角流出更多失望。
我游弋着眼神一直瞧着皇甫翼的方向,低声问道,“你如何得罪陈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