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的表情十分难看,娘也是一脸委屈。
我眨眼问曰,“萱儿,为何事如此愤慨?”
“心妃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老夫人膝盖不好,没曾行大礼,想不到她抓着小过不放,让老夫人行大礼,还百般挑剔,说什么样的人家会有什么样的规矩。大贵之家还是小门小户,一看礼教就可知晓。”萱儿讲这话时,碍着母亲的脸面,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想来当时娘一定受尽委屈。
翩翩气愤道,“她也不过是农家女出身,这永巷中除了皇贵妃是皇室公主,其它人的父辈哪里有得娘娘尊贵。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品夫人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寻常人见了自会礼貌点,可她。”
我打断了翩翩的愤然,拍着娘的掌后背,“娘,是孩儿让你跟着受苦了,那心妃的第二次失子或多或少与孩儿有些关系,连陛下都觉得亏欠她许多,隆宠也是不断,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娘的脸开怀了些,“娘本就是苦命人,按规矩给各宫娘娘行礼是应该的。只是娘怕你受委屈,看来我的儿真的变了许多,想事情也都圆润了,娘就放心了。”
见我母女俩释怀,翩翩和萱儿不再说话了。
娘告诉我,哥哥千卖婴在边关如鱼得水,虽是贫瘠之地,至少能够一展抱负,而且嫂子也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写信遥谢皇后带来的恩宠。
送走了娘,我连着几天心情大爽,罗玉雕做的平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花瓣,散落着不少形状各异的瓶罐。
萱儿见状,实在不忍,“娘娘,你做的这些胭脂好擦洗么?要不然可惜了这上好的碧绿罗玉。”
“就你嘴碎,跟了娘娘这么久还摸不着娘娘的性情,娘娘就爱琢磨这些稀奇的宝贝,要是正经子事倒从未见娘娘做过。”翩翩这番话倒让我弄不清她是损我还是夸我。
“还差一味芍药,走,跟着本宫去御花园瞧瞧看。”心血来潮的我没有更衣,只是一件单薄外衣罩住。
我老远子就看见一群穿着异族风格的女子在御花园里晃悠,停在雪梅前欣赏雪国运来的珍品,其中一个丫鬟装束的仆从采摘了一支献给首领,那首领的模样十分好认,头顶着一管俗气的凤凰毛,长相是几近三十的普通妇人,不过有着一股女子不常见的霸气。
我上前好意提醒道,“那雪梅是皇贵妃的挚爱,要是别人动了,恐怕要惹她生气。”
那丫鬟打量着我的衣着,然后不紧不慢公然曰,“皇贵妃又算什么,就算是中宫皇后的东西,圣上也会不存犹豫地献给我们的首领。”
我眼见翩翩拦住了冲动的萱儿,“不可冲动,她们不好惹,她们是摩梭族的人。”
我又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既然不能得罪,那就知难而退好了,我笑语言道,“你们慢慢逛,本宫先告辞了。”
那丫鬟喝止一声,“不知这位是谁,能否报上名来,要不做了个无名无氏的过路人。”
“你们好无礼,这位是北宁宫的主子,大崇国的皇后。”萱儿激动说出我的身份,对方只是一片平静。
“原来是皇后娘娘,本首领失礼了。原本以为皇甫翼那小子的皇后必是个绝色,怪本首领没见识,没认出来。”这什么摩梭族的首领到底是什么来路,转着弯子来诋毁我。
“不碍事,正依首领所言,本宫只是个掉在土寨子堆里都没人认出来的平凡人。”我俩就这样对视着,她没有行礼的打算,我自然不会输给她。
皇甫翼靠近,是一阵踏实的脚步,“第五冰,多年不见,你还是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皇甫翼,你不也然这样,又娶了这么多个美娇娘。”那不晦涩的坦白一点不像是女子该有的言辞。
“哪有你厉害,据传你都有六个男侍了。”两人相拥而视,看情况,两人的交情决不下十年。
两人打笑中一起前去喝酒,忽略了我。
回去的路上,萱儿一直为我打抱不平,翩翩很实际得说,“第五冰是摩梭族的首领,摩梭族主要分布在东海岛,是天底下唯一的女尊国。”
“女尊国?”我俩异口同声道。
“就是男女自由平等,一夫一妻制。”
“一夫一妻?哪有,刚才那个第五冰就有六个男人。”萱儿不服气道。
“那不一样,她是首领,就相当于崇国的藩王。”翩翩十分不解萱儿的无知。
我提问道,“那这个第五冰与陛下又是何等的关系?”
“其实有时两个人成为好朋友,只用一个眼神就够了,有时两个人用了一辈子都不会了解对方,都成不了好友。圣上和第五冰大概就是一见如故,而且十余年前,陛下登基之初,帝位不稳,是第五冰带领全族人马来洛城表明心意,非圣上不忠诚。”
心血来潮的一次比斗,是第五冰向皇甫翼提出挑战。
我们这些优雅的陪衬品自然一同摆出场面,望不到底的策马华车朝着可以斗船的湖边行进,皇甫翼让了心妃与他、第五冰同车,皇贵妃、嫣嫔与我同坐。
扯下帘卷的拓跋宝儿开始与我们打趣,“臣妾以为陛下的心尖尖是皇后,想不来心妃终究还是心妃。”
“皇贵妃这般的容貌都与本宫同车,本宫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想养颜休憩一会子,昨夜里萱儿因着两只乌龟将我闹腾着三更才睡。
拓跋宝儿见此计不行,又寻了话头,“前些日子,听说北宁宫来了两只东海岛的乌龟,现下臣妾想着是否是摩梭族进贡的。皇后娘娘真是好人缘,那女首领才入宫几日,就互赠礼品。”
“皇贵妃这话听起来倒有些小家子气呐,本宫与那首领无交情,仅仅只是一面之缘。”我忙撇开距离。
“一面之缘,就将臣妾的雪梅送人,真是大方。”真是此事,想来拓跋宝儿认定是我怂恿第五冰摘她的雪梅呢。
“皇贵妃娘娘,不就是一枝梅花么,用得着事后还找皇后娘娘质问,要真是心里有怨,直接寻陛下要个说法,不更加威风么?”嫣嫔的气势一向如此,往日子敢掌掴卓妃,现在指责皇贵妃自然是不输气场。
此后路上三人再无话。
观水台上,秋时的烈日炎灼,我挨着心气吞下几枚青色橄榄,只听见皇甫翼与第五冰的声音大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