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看,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嬷嬷跪在地上,嘴角带点清淤,见我来了,大喊道,“皇后娘娘给奴婢做主,奴婢是宫里的老人了,这样给含冤莫白死了。”
“东海岛第五晨莹请皇后娘娘安,请嫣嫔娘娘安。”她含笑带甜味,刚才的嚣张跋扈转眼云烟,要不是真看见,当真迷糊了双耳。
冷嫣不言不语笑道,“莹昭仪好大的来头与气派,自报家门都是靠着出生地。”
第五晨莹果然也不是好打发的主,“嫣嫔娘娘好说,妹妹是初来乍到的,想着爹娘,想着家人,不像后宫这大半的妃嫔都是没了靠山的,自然拽紧了要说。”
“昭仪不要忘了尊卑,就到了陛下那里,本宫的话也是当做话来听的。”我小心谨慎地选择词语教训新手,不是为了显摆威风,只是不想永巷里再添不平和的苗头。
莹昭仪跪了跪,“臣妾并不是不讲理的人,皇后娘娘自可以亲自问这嬷嬷,她犯了何罪?”
见着第五晨莹的得理不饶人,我问道,“嬷嬷,将所有情况如实禀来,不许添油加醋,也不必害怕报复,一切都有本宫做主。”
“奴婢,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有孕,最近又新沾染了咳疾,奴婢恰好知道永宁宫的枇杷叶长得最宗,就偷摘几叶,想不着昭仪娘娘耳朵迅雷地追打出来,就到了这里。”嬷嬷说着委屈,眼里一直渴求着我。
“皇后娘娘可是听清楚了,后宫里的奴才都巴着赶着巴结要诞下东宫太子的皇后娘娘,可欺负到臣妾头上,宫中的物品竟由一个奴才随意拿取,永巷之中再无纲常制度了吗?”她是得了理,自然不肯放松。
冷嫣如释重负,满不在乎言道,“只是件小事,莹昭仪不必做真。后宫里娴静日子过久了,就不会再闹了。”
“嫣嫔娘娘不会当我是无理取闹吧。发生在臣妾宫里就是小事,要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奴婢跑到北宁宫夺取好玩意献给臣妾,皇后娘娘怕是要闹到陛下那去了吧?”第五晨莹鼻中冷冷一哼,当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宫人们,指名道姓我的处事不公。
“本宫会秉公处理,这嬷嬷犯了宫规,但本宫念其老迈,就罚俸禄三月。至于冲撞了莹昭仪,昭仪娘娘打也打过,也挣足了面子,休停一会吧。”我挥挥衣袖,让她们都下去。
“臣妾告退。”莹昭仪倒是令人意外,不痛不痒变得心平气和的离去。
我们常常比喻人生如棋局,日子是棋子,步步惊心地选择一步后的一步,瞧着一步后的万般可能,因为棋错一着,则满盘皆输。
“嫣儿,莹昭仪年幼生性桀骜,刚才只是小事,你这么沉思熟虑,吓着本宫了。这表情真不是寻常的你。”我自感腹部有些不适,走路更缓了些。
七夕节的气息很近了,那些未出嫁未出宫的宫女们挂着彩灯,面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愿望,处子真好,不会受伤。
冷嫣慢走地青青回头,“皇后娘娘,若臣妾知会您,信任您。冷家的男丁没被陛下杀绝,有极个别的活了下来,你会替我们保密吗?”
我伸头瞧瞧四周,斥责道,“嫣儿,再小声些,这种事情哪怕吞进肚子里,也不敢再说第二次。”
“臣妾知道,只是想到自己在永巷中虽不见天日,倒也是锦衣玉食,只是数着日子过日子,他们只能在外逃难过着饥不果腹的生活。”冷嫣叹说,另只手摘下了枯萎新长的残叶。
我奇道,“嫣儿,你久居深宫,又怎么和那些人联系上的。”
她支支吾吾的,我大概猜到三分,又是靠山王的‘功劳’。
一语言罢,冷嫣回去和四皇子用膳,我的南雪被皇甫翼送去给临国夫人照顾,说是为我安心养胎。明眼人都看出,皇甫翼送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去表达自己的孝心。
据传临国夫人入宫前休掉她的丈夫和三个儿子来寻她富贵,不知中间如何的是非曲折,结果临国夫人赶走了他们,自己大病一场。
晃着晃着走路,我就来到书斋,从前只属于失意的楚南王皇甫定的地方,在我记忆深处,我一直只想着从前在永巷中不顾虔诚帮助我的叔王,那个变质的皇甫定一直痛无再痛祛除他。
许多人携着飞沙风尘上路,而我只想披着小雨落花同行。记得他曾说过,若有****不在了,这些书都留给我,可惜书的主人再无用于我。
随手拿起本医书《难经》,书的著作者是流芳千古的扁鹊,他不是帝皇家的身不由己,可也是造福百代。
靠着红玉栏杆上,我静静思考着,“若有日自己也亡故了,史书会怎样记载自己,是一笔带过,还是积怨成老。古话说得好,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那自己是重还是轻?”
千百年后的人们讨论自己时,会不会只把自己当做皇甫翼的附庸,而不再是有血有肉的真女人,甚至最简单的自由都不曾享受。
后世念及汉武帝的四位皇后时,她们谁才是未央宫的女主人?若论尊贵,莫非陈后,若论长久,不出卫后,若论深情,固有李后,若论夺嫡,胜者钩弋。
可真实情况呢,金屋藏娇只是南柯一梦,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只是传说,倾城倾国抵不过色衰爱弛,母壮子弱落得陪葬下场。
男儿薄幸,女儿多情,只能吞掉血泪史般的一次次无助呼唤。
“千水腻,这是我第一回叫你的名字,你一个人站在此处神伤,莫非是皇甫翼那个混蛋的宠爱再次转移?”我冷冷地打量来者,是归海一剑,只是不若上回来时的畏畏缩缩和瞻前顾后。此刻的他神采奕奕,受过情感的滋润和呵护。
我挺直了身躯,换了个舒服的站姿,“血族王子千里冒险入宫,不只是关心陛下的宠妃是哪个这么简单吧?”
“聪明,我是来告诉你姐姐的情况,怕你们姐妹情深,你挂念着紧。”他靠近了我,身上飘来一阵猛烈的香味。
我自主捂鼻,“王子殿下,离我远些。本宫与你无冤无仇,论起来本宫算是救过你的性命。”
他好似看穿我的肚子,“原来你又怀孕了,难怪皇甫定告之我,你对狗皇帝的意义是不一样的。”闻着自己一会,又是自言自语,“太香了吗?怕你不喜欢,你姐姐也不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