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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赵有信

老婆这通电话让我在师党委会上很被动。前半段理论自学结束后,进入民主生活会环节时,轮到我发言,我先检讨了忘记关手机,违反会议纪律一事。我检讨时,室内突然间静下来,就像一群人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我一出现立马冷场的感觉。李副师长在桌下浏览手机信息,或许觉察到气氛不对,迅速把手机放进裤兜,抬头与我四目相对时,歉意地冲我挥了下手,说:“还有我,我也检讨一下,刚才没关手机。不过,有时候关了真怕飞行团那边有急事找不到我。”

李副师长说完这话,师长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瞄了眼政委。我觉得刚才李副师长说得恰到好处。一来为自己看手机做了解释,二来也为我做了开脱。

“老赵,这会体会到两地分居不易吧?你来后一直没回北京,盯在8团快一年了,老婆自己带着儿子,应对高考这种事很不容易啊!我看过段时间,能调开的话,你还是回家看看。”袁政委说。

“我同意政委的意见,回去看看。下半年如果有空就回去一趟,不一定非要等到年底。不过下回开会还是不要带手机,既然有规定,我们还是要按规定办,以后开会大家还是把手机放到外面橱柜里。去空军机关开会,他们都不把手机带进会场,我们也不能形同虚设。开会的时候跟下面交代一下,有急事打到值班室,大家可以去那里接电话。”师长并没有完全按政委的思路展开,说到这儿,他突转向我,打量着我问,“有信能喝多少酒?”

我有点蒙圈,不知他究竟何意。

袁政委插进来:“你别吓唬人家老赵了,就是能喝也不能请你喝啊,他老婆又不在——”

“问他能不能喝酒,就一定要请谁喝酒吗?”师长仍是雷打不动的淡然表情,一丝微笑永远是他的标配。

“你馋酒了?明天去我那儿,我让老婆炒几个菜,叫上有信、老李去我那儿喝几杯啤酒咋样?明天是周末,可以稍稍喝一点儿,算是犒劳两位兄弟。”

“你自己想喝,从我们身上找理由。我问有信能喝多少酒,跟你请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老李说。

“你去不去,不去下一步不让你参加改装——”师长要挟说。

“咱别老拿这个说事行不行,我跟歼7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改装的机会,你不能断我后路不是。我离停飞年龄还差两年呢,这两年我带兄弟们上去打一仗——”

“打仗你得往后靠靠,我得让向辉先上。你先别吹牛,说,去不去?”师长继续打趣道。

“人家有信不喝酒。你就放心吧,用不着声东击西。”政委反驳道。他可是知道老搭档葫芦里卖什么药的主儿。

我这才明白师长这是考验我爱不爱喝酒,在团里犯了酒瘾怎么办。我赶紧表态,说:“师长放心,我就是能喝也不会喝,况且我不会喝酒。顶多任务结束,团里庆功的时候喝一点儿啤酒,白酒绝对不沾。这里请师长、政委放心。”

“很好。8团下一步任务非常重,你在那儿给看好喽,不能出任何问题。”师长说。

“是!确保万无一失。”

“赵副政委都这样表态了,你就放心吧。”政委把笔记本合上,“不过,明天到我家,老赵还是可以喝一点啤酒的。”

“不了,政委,开完会我就回团里。”老招待所那股沉闷的潮湿气和卫生间的铁锈腥臭味儿,时刻提醒着我,那儿是许久没人住的客栈,还不如飞行团的宿舍楼有家的感觉,心里也踏实。

“不用那么急吧。”政委说。

“你就别虚情假意的了,有信,你走你的,这边有事随时说。”师长瞟了政委一眼。

政委颔首笑笑,对我说:“这家伙终于找到报复我的机会了。”

我知道他俩关系一直不错,在机关就有所耳闻。

“回就回吧,老招待所太潮了,我昨天还跟他们说过你们今天来,让他们通通风。这帮家伙搞不好忘了,上回老李那屋还漏雨呢。”欧阳主任住的时间长,对此感触更深。

傍晚,从灶上吃过饭,我直接回了团里。驶出师部大门,拐上省级公路时,西边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暮色伴着雾霭变得越来越浓重。快7点的时候,老婆电话打过来。听我说正往团里赶,她有点不高兴。

“跟你说多少回,不能开完会就急着往回赶。虽说你们没有周末,可周六周日毕竟是国家法定的休息日,怎么也比平时轻松点不是?你是师党委班子成员,总不能班子里的同志不打成一片,还怎么在那儿混?你得多跟师长、政委交流交流,汇报汇报你的思想,省得到时候上面下去了解干部情况,谁知道你干得怎么样,能力怎么样,你得主动让人家了解你——”

“好好,不说了。”我捂住听筒,从后视镜看了眼司机,“再有一小时就到团里了,等到了我们再——”

“哎、哎——你先别挂!”她喝令我,“知道你不爱听,可爱听的不管用啊。我还没说完呢,有事跟你商量——刚才周鸣给我打电话了——哎,赵有信,你在听吗?”

“嗯。”我捂着听筒,怕她再叫。

“谢谢赵领导。我说刚才周鸣给我打电话了,招非现役的事情。说来也巧,今年你们战区也招呢。我跟那雅说了,她特高兴,说成不成都得试一试。”

“你别高兴太早了,万一不成,人家积极性受损,搞不好会鸡飞蛋打。”

“你以为人家就你这点觉悟?这孩子很不错的。其实她就是当不了非现役,我帮她在部队找个军官,不照样能在部队大院过一辈子?她谈过一个朋友,被人骗了,后来在庐山遇到一个——”

“你说什么?庐山?”我想到于庹。

“哎呀,一说庐山你就想起你们团的于庹,难道庐山只能于庹一人去吗?我是想,她要是能应聘上非现役,把她介绍给于庹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你先别乱扯,告诉我她在庐山遇到——”

“我有病啊,专问人家的伤心事。”

“你瞅机会问问呗——”

“哎呀,下回我再去你那儿把她带上,让你当面问行了吧?”

“别,你以为部队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吗?一个家教老师,你帮人家应聘,还帮人家定终身啊?”

“这不为了儿子吗?这小子最近情绪还比较稳定,因为小于补课,他跟那单亲女孩也没什么见面机会了。我让小于有意安排在周二、周五晚上——”

“这要让他知道了,又得闹——”

“顾不上了!咱家得罪人的事不都是我做吗?你一年回不来一趟,总不能让你唱黑脸。”

我叹了口气,表示赞同。

“实话讲,我确实挺喜欢小于的,这年月像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孩可不多——”

“有照片吗?”我突然想,如果真是在庐山遇见的那个女孩,我肯定能认出来。

“赵有信——你想干什么?”老婆阴阳怪气地问。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既然觉得人家那么好,跟她合个影又何妨?”

“五一吧,五一去你那儿就知道了。”

“你别胡来啊——”

“官玉琪从不胡来。”

我老婆上头有两个哥哥,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她一心想有个妹妹。嫁给我后,我下面是个弟弟,让她老失望了。没能圆上姐妹梦,可她女人缘好,结了一帮闺密,各种年龄段的都有。

“我琢磨好了,她现在研究生第二年,明年春天就毕业了。这段时间呢,是咱儿子的关键时期。有她盯着,我很放心。这小子亲娘的话总不如外人管用。五一劳动节我打算带儿子去你那儿一趟,家庭融洽对儿子也是个促进。如果她同意,我们一块去,一举两得。”

我没表态。离五一还有两个多月,期间除了东海集训,还有一次对抗比武。

“对了,还有件事,你原先订的《空军报》和《解放军报》还续订不?收发室打电话问了。”

“订吧。你作为军人家属,人民教师,不能光跟人家聊天扯八卦,得多关心部队建设。”

“我带好儿子,看好家,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保持后院安定,就是为我们家做大贡献了!”

“你也不能整天盯着儿子,把他弄逆反了,到时候你管不住他。再有,你老公还没离开部队,你就不愿意看军队报纸啦。看来你并不关心我的进步与否。”

“好好好,我订我看,一直看到你登报的那一天。你可得好好表现喔,就是为了我们娘儿俩,也得拼到重新回北京的那一天——”

我吓得赶紧捂紧听筒,生怕司机听到她后面这几句话。

“好了好了,先说到这儿吧——挂了。”我看了眼前方,柏油路面正像不断放大的喇叭,飞速向我延伸而来。上高速有一会儿了。

或许于庹啥事也没有,只是家里催婚催急了些,用不着有点蛛丝马迹就紧追不放。手机可以将全世界的人联系起来,不能用阴谋论去分析偶尔发错的几条信息。我想放下,可念头刚过,那事又紧着挂上心来。同一个号码不会在一个月内接连发错几次呀?范小进说过于庹春节期间去过庐山。可他回来后就来我这儿,有说有笑地吃饭,并不像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儿。或许他跟范小进说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不是指男女方面的事儿。可他做错了什么呢?他心头压着的重负对他而言无疑是个威胁。这种威胁对他、对飞行团的稳定都是不利因素,我得尽快找到解除威胁的途径。

一年前,我一身轻松,毫无牵挂地来到8团。平时除了北京的娘儿俩分散了我一些精力处,在团里觉得还算轻松。来B师报到前,官玉琪怕我寂寞,特意帮我下载了些音乐。有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安魂曲》《今夜无人入眠》《女有善变》,李双江的《延安颂》《小小竹排》,李健的《神话》《传奇》,还有李健跟孙俪合唱的《风吹麦浪》。官玉琪还下了另外一首《延安颂》。演唱者是近年电视选秀推出来的一个男孩。她说不比不知道,他唱得比李双江差远了,特意下载了让我区分。

“他的声音总飘在嘴里。”她煞有介事地说。

我又不是音乐大赛的评委,哪能听出声音“飘”在嘴里是啥感觉,反倒觉得光头男孩唱得不比李双江差。那英的《雾里看花》听了一回就删了。还有一首近年火热的《洗衣歌》,也给插入其中。这些歌从头听完一遍大约43分钟,每天饭后散步听一遍回屋,刚好赶上看《新闻联播》。要是休息日待在屋里,每回听到《洗衣歌》里班长跟藏族小姑娘的对话,我就倒过来重新听。我发现每首歌在不同时间里听,感觉也不一样。晚上我爱听老帕的《今夜无人入眠》;早晨起来到院外散步,李健的《风吹麦浪》则是首选,阳光好的时候,我甚至会把它设为重复播放,直到自己脚步停歇。飞行的时候,晚饭在外场吃,饭后有一小会儿休息时间,我会沿着机场散会儿步。那时候放《传奇》《神话》感觉很不错。飞行结束从机场回营房,在车里打开李双江的《延安颂》,那一张嘴唱出的“离别三十年,今日回延安——”,会让紧绷了一天神经放松下来。

下了高速,路两边大片的农田多了,远处村舍的屋顶在落幕时分,显现出灰暗的色调,与掩映其间的树木融为一体。每次来往于师部与8团间,我都会看到这些风景,然而,一如既往地为生活在那里的人感到孤独。与以往火车旅行看到沿途山洼里的那些房屋、绿翠山野上点缀的农妇时的感觉一样。觉得他们在那儿生活一辈子是不是太亏了,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吗?

“我真佩服那些山区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他们要比城市的孩子多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来到与时俱进的城市中。”有一回,我探亲途中,看着窗外山野上坐落的村舍感叹,“人真是在哪儿都是一辈子。”

老婆说:“或许他们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悲凉,如果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不会像我们这么多烦恼。”

“反正我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待,连个麦当劳都没有。”儿子在一旁咕哝说。

“麦当劳有什么好,那些洋快餐都是垃圾食品。”官玉琪毫不留情地开火。她强烈反对儿子吃那种机械化生产的汉堡。

“要是垃圾食品,国家干吗还让开呢?如果我将来有钱了,一定在这样的地方开一个麦当劳,让这里的孩子也能吃到城里孩子爱吃的东西——”

“好啊,这志向不错。”我说,“先放下哪是哪类食品不说,就你这种善念就不错。”

再有十几分钟就到飞行团了,我很想回宿舍安静会儿,坐在沙发上愣会儿神,任思绪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再像剥洋葱般将这些东西一一褪下,体味沉默在悄然中对灵魂的抚慰。

司机打开了音响,帕瓦罗蒂高昂的《我的太阳》,像一股怪异的山洪横冲而来,顿时搅得人心里五味杂陈。让他关了吧,怕他觉得自己专横,行驶到飞行团前面营区那条主路时,我提前下了车。

入春后,天黑得迟了。我想在小树林子里走一会儿,开了半天会,来回近四个小时车程也是坐着,得活动一下腿脚。官玉琪让我每天至少要走6000步,说:“这是底线,没个好身体,一切都是零。”

“乌龟不爱动倒是活千年。”我说。

“你这是抬杠。”她声音变得尖厉起来。

每每这时,我便会知趣地闭嘴。做了十几年夫妻,要说最深的体会,就是息事宁人。遇事得能忍,相互忍。

宿舍楼灯火通明。休息日,楼上的人们多是一家人集体出行踏青,要么逛街看电影,晚上这顿饭家家吃得都晚,而且隆重。空气里浮动着鸡鸭鱼肉烹煮后的混合香味儿,让我想到北京的家,想到餐桌旁的老婆儿子。以前这个时间,我从机关下班回家,老婆都在一米多宽的长条状厨房里做饭。

“有信,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在开放厨房里为你们爷儿俩做饭,保准我的厨艺还能上两个档次。”

“这水平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这个人没劲!一点野心都没有。”她回过头来,认真地瞪我一眼,失落地晃晃手里的锅铲,甩下这话。

“有时我想,你要是当了这院的政委,我就啥也不干了,光带孩子做饭收拾家,当全职主妇。”那一回,她做完土豆烧肉,一边啃着锅铲上的土豆肉渣儿,一边羞涩地看着我。那一刻,我真是颓丧极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敢想。我算了算,我要真当上这个院的政委,一步不落,也得十好几年。那时候儿子根本不用她带,家也不用她收拾,饭也用不着她做,省得天天就是那几道菜。春节时的大菜也不过就是周末、五一、十一这类节日里的翻版,土豆烧肉改成土豆烧牛肉,凉拌黄瓜改成凉拌海米鸡蛋,鸡汤青菜改为鸡汤蘑菇,再加两个平日只看价格从不买的荷兰豆、青笋,外加超市卖的五香豆干、北京蒜肠和罐头鱼。

调北京机关工作后,部里每年夏季或春节期间,组织家属孩子游玩聚餐,活动当天,她早饭都不吃,专留着肚子等着吃鱼吃鸡啥的。她那会儿可真能吃。有一回,她见桌上剩了许多炸黄花鱼,便悄悄用餐巾纸包了放进儿子书包里。结果路上堵车,天气又热,车厢里全是炸鱼的味儿。儿子鼻子尖,知道书包里有鱼,却给母亲留着脸面,死死捂着书包。到家后书包都给油染污了。第二天官玉琪就去给儿子买了新书包算是补偿。那时候她的世界很单纯,一切由本性行事,还没受手机里这样那样的信息干扰。她就是一个刚从三线城市进北京,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初中地理老师。

“现在你们也不组织家属、孩子活动了呵?”

对她的明知故问我从不搭腔。

“这汤太淡了,香菜也放少了,重新回下锅吧。”我把面前的汤碗推到往她跟前。我烦她没完没了总说这些话题。

她眼珠儿一瞪,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半天,好像我提这要求很没出息:“我跟你说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光想着喝汤?男人总是要关心政治,关心时局的发展吧——”

“我饿了,先吃饭行不行?吃完饭咱们一边看《新闻联播》,一边商议国家大事,只说大事。”我讨好地拍拍她,让她赶紧热汤。

“妈,你老说这些,我爸能不烦吗?”

“我老说哪些了?大人说话,小孩别老插嘴。吃完饭赶紧做作业去。”

那时候,我们吵吵这些事儿的时候,还窝在11号楼两间十平方米左右的单间房里。多年后,师团职的经济适用房盖好了,大院的公寓房腾出不少套。空军三令五申,一再强调有经济适用房的必须腾退公寓房,废除了以前分房中的弹性规定。我们便搬进了这套76平方米的小三居。

能这么快住进小三居,我也很高兴。拿到钥匙打开小三居室的房门时,我情不自禁把老婆抱起来转了几圈。其实,这世界原本很简单,是人给搞复杂了。

“妈,这房子真大,以后我们就一直住这儿吗?”儿子进了专为他布置的房间,非常惊讶。在11号楼时,他没有自己房间,跟我们一屋睡。靠墙的地方放了张小床,与我们大床间一帘之隔。现在,我们给他好好装修了一下,靠床的那面墙,我们特意买了进口涂料,刷成深海蓝的颜色,还印上几只飞鱼,很有海阔凭鱼跃之感。

老婆听他说这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从身后抱住儿子,用下巴抵住他的脑袋说:“以后爸爸还会让我们住上更大的房子。”

“儿子,将来我们一定住得比这还要大。”我说。

才住进新房的那段时间,就像新婚一样。

皮鞋底踩在潮湿的石板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给老婆打个电话吧。

“到了?吃饭了没?”她立即猜出我在哪儿。

“吃了。”

“唉——说你什么好呢。你呀,真是劳碌命。在师里多待一天多好,又不是没地住。轻松一下,全当给自己加个油呗。”

“干吗呢?”我扯开话题。

“还能干啥?给你儿子做饭呗。”

“几点了,还没回来?脚还没好,你还是跟他一块回家好。”

“没事。有人照顾他。今天周五,年级组织他们去人大附中听公开课了。让他去感受一下,对他也是个促进。”

“噢——那你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我真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了。“怎么,情绪好像不高?”

电话里,她突然笑起来。

“赵有信,你刚才是不是后悔了?你说是不是?好不容易主动给我打个电话,我又总这样阴阳怪气地拿话噎你,是不是很没劲?”

“谁的情绪都有高低起落的时候——”

“赵有信——谢谢你打电话回来,真的。刚才我炒菜,还在想你呢。以往这会儿,正是咱俩做晚饭聊天的时候。那会儿我们的生活还挺规律的,不像现在,家都不像家了。得亏儿子还在家读书,要是他上大学走了,我们家三口一个人一个地方,每天要分别给两个地方打电话,哎呀,那种日子想想都寂寞得慌。”

“到时候建个家庭群呗。”

“哎,赵有信,到时候我辞了这边,到你那儿随便找个活干干,你看行不行?”

“这儿能有啥像样的活?下一步营区周边的商业街都要清除了。你来这儿不亏了吗?你有北京户口,有正式工作,还有职称,下一步还要评高级教师。这些你不要了,辞了到我这儿打工,你觉得值吗?”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坚持几年,顶多也就三四年,我可能就回去了。”我琢磨着怎么才能缓解她此时的伤感。

“是吗?你会回来当部长吗?”她的声音又拨云见日般晴朗了。

“你想什么呢你?!我是说退休。”我刚说完就后悔了。电话那边一片寂静。

“官玉琪,官玉琪?你在听吗?——”

“小的在。”她转换了情绪,声音里带点油滑。

“不过——”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机关要建经济适用房,我也能参与分房的事儿告诉她。

“不过什么?”她机警地问。

“不说了,好事一说就没了。”我采取了迂回战术。一来,这样既能传递我要说的是件好事。二来,也给自己留了条活路,万一不成也留不下把柄。

“只要是好事,不说也成。”她大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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