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珩……?姬仲珏的兄长?这郡主府中的大公子?
看着那个月白色的背影镇定的一步步走到云知俊和姬昭虞身旁,他褪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云知俊的身上。
“父亲交给我,至于其他的,就麻烦大姐你了。”
“放心,软兜还没拿来吗?”
苏烟此时只能默默看着,云知俊虽说已到了瓜熟落地的时候,但此时生产仍是因突如其来的事情刺激,究竟能不能安全过关还是未知数,也难怪姬昭虞如此紧张。而在软兜终于到阵后,一众人等也在姬伯珩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忙碌起来,将云知俊抬到暖阁去准备生产,姬伯珩转身的那一刻,目光曾落在苏烟身上一瞬,随后移开,随着众人匆匆离去。
最终这里也就只剩下了姬昭虞,她担心的目送着云知俊离去,然后向仍候在门口的女官一礼,“您也看到了,家父如今的情况实在无法进宫,还请中官代为向宫中传话,不胜感激。”
“贵女不必多礼,在下明白,那这就告辞了。”女官恭恭敬敬的向姬昭虞请辞,在她点头之后才带着其余侍卫上马离去,苏烟将一切看在眼里,也就明白了华郡主姬玄靖在京中地位究竟如何。又是纨绔之说……又是手握重兵的权臣……承亲王之所以会落入最后那般地步,也并非无迹可寻,只是这件事若真的想要弄个清楚明白……恐怕并非易事。
“阿泉你也在?”女官走后,姬昭虞回头才发现苏烟的存在,只是她神色惶惶,心思显然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没想到今晚却是个多事之夜,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去看看我爹的情况。”她拍了拍苏烟的肩,便快步离去,留下苏烟一人抬眼看了看今夜无星无月的天空。
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空间之后就未曾得到任何喘息的时间……这样的情况绝对会对前期的任务形成阻力,不过向来乱世出英雄,趁着这个机会,也许能在最快的时间之内为她铺好路也说不定。
就趁着……这正在风雷云动的变天之时。
云知俊的生产过程可谓是有惊无险,苏烟回到房中却也不可能就这么睡下,大概静坐了半个小时,就听到了内院那边传来的消息,郡马平安产女,华郡主府,如今也有了位二小姐了。
“所以说……男人到底是怎么生孩子的……呢?”苏烟无意识的念叨了一句,摇摇头走出院子,恰好便看到姬昭虞笑容满面的从远处走来。云知俊顺利度过这一关,看来她的心也总算是能放下来了,走近了,她也发现了苏烟的存在,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怎么,还没休息吗?”
“之前不知道郡马的情形到底如何……现在听到父女平安的消息放下了心,却已经没了睡意。”苏烟淡淡一笑,“昭虞此时也睡不着吧?”
“是啊,我二妹妹生在大行皇帝殡天的这一夜……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更何况宫中传来的消息竟是皇二女继大统位……虽说母亲现在还在宫里,但报丧的人已经这般说法,显然已是尘埃落定,无力回天。”姬昭虞的语气不可谓不沉重,但她偏偏还是那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苏烟看着她,心中不解。
“皇二女继皇帝位……究竟有什么问题?”这些事情,是她啃透书本也没办法从上面得知的秘密。
姬昭虞原本仰望着天空,听到此问,才收回目光看了苏烟一眼,语气如常,“虽然一般百姓不可能知道皇室秘密,只是听信传闻大行皇帝一直迟迟未立太女是纠葛于立嫡立长之间,但我祖母相伴先皇多年,深知她此生殚精竭虑皆为大月,对于继承人的看法上,只会选择立贤,而祖母曾与母亲透露过……先皇曾有过意思,要传位于皇长女。”
姬昭虞虽然没将话说完全,但已经足够清楚的透露出了承亲王一脉是站在皇长女这边的,而观之前云知俊的表现,那么大方稳重的人都会在得知皇二女承继大统的消息之后惊讶到那般程度,可见这件事之前当真是没有丝毫的预兆。承亲王被算计的在西北马革裹尸,华郡主虽然平安归来,但身上援军偏离线路耽搁战事的官司还悬而未决,刚刚赶回京城大行皇帝便已龙驭宾天,之后皇二女继位,这些事情顺畅的连成一气,完全没有给旁人留下任何空隙,就像是被幕后之手操控了一切,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却根本大局已定,为时已晚。
“这么说来,皇二女之前一定是十分不显山露水的了?”只有能够隐藏的最好的野兽,才可以如此精准的在最后一刻咬住猎物。
“与其说是不显山不露水……这么说吧,大行皇帝一直希望接自己位子的女儿是位守成之君,而皇二女……却并非可用这四个字评价之人。”姬昭虞抬起手,凭空划了几笔,苏烟默默地看在眼中,那是个“懦”字。
懦?这样的局面绝非本性懦弱之人可布的出来,如今只是不知,策划了这整个局的人究竟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的新君,还是另有人藏得更深,假借着一位傀儡皇帝行此手笔了。
“如若真是如此,不知皇长女如今会如何。”苏烟道出了她们现在最需要担心的问题,然后抬眼看向姬昭虞,“不过昭虞,这般重要之事,你怎能如此轻易就说与我听?”
“若你不是可信之人,我自然不会与你说这么多,阿泉,虽然我没有知恒先生那般本事,但有些事情还是感觉的出来的,你的身世……恐怕与祖母的死脱不开干系吧。”姬昭虞说完只是笑,完全没有打算要听苏烟答案的意思,“不用回答我,是与不是,总有一天会揭晓,如今就委屈你暂时在我们府中躲避一段时间了,天晚了,去睡吧。”说着她似乎已是习惯性的拍拍苏烟的肩膀,然后先行一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苏烟站在原地看着她背手而行的背影,即使是不知道明天天亮之后还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姬昭虞仍然潇洒,不知她究竟是对于姬玄靖如此有信心,还是已经得到了傅知恒的真传,可以将心思隐藏到如此程度。
在第二天黎明终于来临的时候,该来的还是来了。
新皇发布的第一道诏令,就是向天下昭告大行皇帝殡天,将皇位传于二皇女姬玄菀的事实,并宣先皇庙号圣月太祖,谥启天明睿敬仁圣皇帝,明年元月一日更年号为宁贞元年。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这是姬昭虞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笑而过所说的话。
再然后,又是几天的平静,等到华郡主姬玄靖出现在府中的时候,苏烟才惊觉,原来距离太祖皇帝驾崩已经过去了有五日之久。
姬玄靖进门之时,身后是跟着传旨女官的,但就在府中人等已经更衣准备好接旨之时,姬玄靖却看也不看那明黄圣旨一眼,拂袖抬步往内院郡马所在的地方去了,只留下从没见过这阵势的女官一人捧着圣旨在那里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前娘亲只是被宫廷内外称为纨绔,这样一来恐怕马上又要被人说成是狂傲无礼,目无尊上了。”姬仲珏赖在苏烟的屋子里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左手抓着把在这大冬天极为难得的葡萄,右手正忙着一颗一颗的往嘴里丢,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为他母亲担心的样子。“幸亏最后老爹还是把娘亲给劝出来了,若是娘真不接旨的话,我看那中官打算怎么办。”
“就算爹不劝,母亲也是会接旨的,有些事情是要表明姿态,但也没必要在还混沌不明的时候就完全撕破脸。仲珏,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伯珩一般稳重?又不是你自己的屋子还不知收敛,若是让伯珩看到了,看你到时候求谁。”姬昭虞坐在苏烟身旁边喝茶边摇头,对于自己这个猴子转世一般的弟弟,这么十几年下来,她也只有摇头的份了。
姬仲珏招呼着小侍墨玉把整盘葡萄都端来,一边又仰着头往嘴里扔了一颗,“大哥那种万事规矩第一的人,怎么可能跑到独身女子的院子里来?安啦大姐,我现在可是好不容易又发现一个让大哥找不到的藏身之地,你就别……”
“既然知道我万事规矩第一,那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样子?”
那夜曾经听到的音色淡然传来的时候,姬仲珏直接将葡萄扔在了脸上。紧接着苏烟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这位前一秒浑身骨头都软了,翘着脚横躺在美人榻上的二公子在一秒钟之内“腾”的坐直了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若不是刚捏完葡萄的手在雪白的塌上摸出了一道紫红色的印子,恐怕还真能骗过人去了。
而那个拾阶而上的月白色人影却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苏烟面前,点了点头,“姑娘安好。”
这一下连苏烟也坐不住了,站起身的速度恐怕比姬仲珏刚刚还要快,她深深一礼,低下头没去看那双目下无尘的眼睛,“岂敢,县君这般是要折煞在下了。”
“姑娘在府上是客,前来问候本是礼数,更何况……”姬伯珩转过头去,向着在美人榻上装鸵鸟的姬仲珏极淡的说道:“家里的混世魔王实在是叨扰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