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赶到房间里头时，白芷正端着装炭的框子站在门口，身上蹭得灰扑扑的也不顾，外头已是围着一圈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见白玉来了，丫头婆子们连忙噤声，给她让了条道。
白玉来到白芷跟前，沉着声儿，“你这是做什么？”
白芷抱着框子，神色傲然，“同是大丫头，怎么你这儿用得炭我那儿就用不得？我那儿炭火没了，今儿个来你这儿转了一圈，瞧着还有多的，那我便拿去用用，怎么？不可？”
白玉不欲于她多纠缠，“你要你便拿去，闹出这么大阵仗，你不怕扰了大小姐我还怕呢！”
旁边围着的下人一听白玉提及叶锦衣，赶忙四散而去。
白玉转身欲离，白芷哪能这么容易就让她走，白芷还要为那个去下药的丫头争取更充裕的时辰。
白芷一把拉住了白玉，“白玉！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落得今天这般境地？”
白玉用力甩开了白芷的手，转身直勾勾的盯着白芷，“明明是你自个儿做的孽！大小姐没有把你赶出去你就偷着乐吧！”说着她又狠狠瞪了白芷一眼大步离去。
白芷见拦不住白玉，便跟在白玉身后，期盼着那小丫头动作麻利些。
小丫头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见是白玉回了，缓缓起身，“白玉姐姐，您回了？这燕窝再烹会儿怕是就要好了，您看看？”
白玉走过她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辛苦你了，剩下的便由我来吧。”
小丫头见白玉不疑有他，把扇子轻轻搁到一旁，给白玉让位，福了福身，“那白玉姐姐，我就先去干我的活儿了。”
等着她一只脚都踏出了门槛，身后突然传来了白玉的声音，“看着姑娘形容尚小，又面生得很，是同翠儿她们一道新拨来的？”
这小丫头动作一顿，她的确是新分开的，不过是叶锦绣早早选出来塞到叶锦衣房里当内应的，她笑嘻嘻的回头应道，“是了，白玉姐姐，只不过我平日里往您跟前走动得少些罢了。”
白玉也笑得温和，“那日后可要多走动走动……想必大小姐也要醒了，我就不留你了。”
小丫头忙福身离开，出门口长舒一口气，转眼瞧见树背后站着的白芷正对她挥手。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芷跟前，白芷赶忙问道，“如何？”
小丫头脸上俱是喜色，“成了，纸包也焚了，定做得毫无痕迹。即便是查到咱们这儿，空口无凭又能如何。再言，还有二小姐和王姨娘护着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白芷姐姐莫要担心。”
白芷听了她这话，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在树下分别，各干各的活儿去了，只等着内房传来消息。
叶锦衣这边儿方睡醒，口正有些干渴，便唤了白玉，“白玉，炖着的燕窝羹可好了？”
听得外头白玉应道，“还未曾好……大小姐，您请再候片刻。”
片刻，白玉端着个瓷碗走了进来。
白玉神色有异，叶锦衣会意把屋内剩下几个丫头打发出去，白玉才压低了声儿，“大小姐，今儿这盏燕窝您恐怕是吃不成了……”
叶锦衣直身动作一顿，“这里头……”
白玉颔首，上前给叶锦衣斟了盏茶，轻声将方才所发生的事都说了。
叶锦衣用茶润嗓，“这般看来，那小丫头应是为的同一桩事而来了。”
她看着血燕羹，握着勺子有一阵没一阵的舀着，“倒是可惜这上好的血燕了……”
白玉把盛有燕窝的瓷碗搁至远处，愤愤不平道，“大小姐，可要我带人去拿了这两人？”
叶锦衣知白玉是正生着气，但叶锦衣却是异常冷静，她摆摆手，“无凭无据，就算你抓了，又能如何？”
白玉一时没想到这一茬，被叶锦衣点破后喃喃不知如何应答，“这……奴婢也没顾得太多……”
叶锦衣心中自有计划，她伸手，神色淡淡，眼睛却直直瞧向那碗加了东西的燕窝羹“把那盏东西端来……”
白玉一脸震惊的看着叶锦衣，“大小姐？您要做何？”
叶锦衣手举着未动，笑了笑，“做何？自然是不让她们的一番苦心落空……”
白玉急得两颊通红，“大小姐！这里头要是搁了坏东西，您要是吃出个好歹，奴婢可怎么向老爷和老太太交代！不行！只要有奴婢在这儿，您就莫想再碰这碗东西！”
见白玉怔在原地不动，叶锦衣起身亲自来到搁着瓷碗的桌前，“府内从哪儿整来能吃出好歹的东西？而且就算借个胆子给王姨娘，她也不敢就用一碗羹汤害死嫡长女，左不过是些巴豆粉之类的……”
白玉却不依不饶，“大小姐，不成！您可不能用它！”
红色的汤汁掩去了多少不堪，叶锦衣瞧着满脸严肃的白玉，噗嗤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我何时说要用了？”
白玉这才放下心来，又小声问道，“大小姐可不能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那大小姐的意思是？”
叶锦衣沉吟片刻，“这般，你先把这东西拿出去温着，再找个信得过的丫头，去府医用白芷的名义取些信石来。我过会儿会找个由头将丫头们都聚在院内，你就让这丫头分别往纸上撒些，把纸往有二心的下人房里藏，其余的你先收着。你就莫往别处去了，只守着这燕窝便是……”
白玉细细体会了一番叶锦衣的话，端起瓷碗轻轻福身，眼里满是坚定，“大小姐，白玉知道了……”
等白玉出了门，叶锦衣听着门口有人问白玉，“白玉姐姐，大小姐怎的没用燕窝羹？”
白玉语气颇有些不满，“大小姐方才嫌烫了些，搁了会儿又觉得凉，这不，要我重新回小厨房温着。”
叶锦衣坐在铜镜前笑了笑，白玉这丫头，有时觉着她执拗，有时却又再伶俐不过，一番话应付得滴水不漏。
叶锦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眉目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周身气质早已和往日不同。前世已经让她们看尽了自个儿的笑话，这一世，只有她叶锦衣看人家笑话的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