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虹就被酒店总台的电话吵醒,说有位陆先生提醒她该收拾下楼了,前一晚好不容易靠着一瓶红酒睡了5个小时,兀自有些茫,强打起精神洗漱下楼后,陆羽三人已经在餐厅等她,韩絮还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倒是罗曦像多年老友般跟她热情地打招呼,脸上丝毫不见疲态。
用过早饭,王总跟司机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候多时了,在她们吃饭的档口行李都被运上了车,到了车站王总又亲自帮他们把行李运放好,确保一切无误后,在站台一直等到火车发动才离去。
这个王总可真会拿捏分寸,苏虹叹道,放在古代也是当总管的料。
那可不,这几年公司的海外业务拓展的如火如荼,王峰可是大功臣,让他当个总管可屈才了。罗曦坐在苏虹旁边道,当然,也是我大哥慧眼识珠,当年破格把他从一个财务科长一手提拔起来的故事,也曾在集团里被传为一段佳话呢。
好了,还有1个多小时呢,苏虹拿出眼罩,示意还想聊天的罗曦,学学您对面二位,多看看风景,我要再睡会儿。
列车缓缓驶进小镇克罗索的站台,四人随着下车人潮涌出车厢,上午十点,这个西班牙北部的小镇街上并不热闹,往来的大多是背着登山包的朝圣者,几乎每个人书包后面都会挂一个贝壳状,象征着朝圣之路的垂饰。
沿途旅者相遇会点头问好,嘴里说着bune camino。苏虹解释说,bune camino就是旅途顺利的意思,也是朝圣之路上人们最常用的表达祝福,打招呼的方式。
罗曦很快就有样学样,专门挑一些面容姣好,身材火辣又或者兼而有之的姑娘前去问候,作为整条路上相当罕见的亚洲面孔,再加上他一贯不要脸的精神,很多姑娘都对他产生了浓厚兴趣,经常热络的攀谈起来,若不是陆羽在一旁把嗓子快咳哑了的暗示他收敛,罗曦已走丢七八回了。
朝圣之路沿途每隔10米左右会有一个黄色的箭头指明方向,朝圣者只要跟着箭头走就不会迷路。陆羽走在最前排,不时看看手里的户外手表,计算着当前的行进速度。
苏虹跟罗曦走在中间,经过昨晚的聊天,苏虹虽然仍看不惯他的纨绔,却也没什么恶感。两人时不时还开些玩笑,韩絮落在稍后面,保持着礼貌的冷淡。
周围景色慢慢由城市变为乡村,道路从沥青变成了泥土,两旁鲜花锦簇,更远处的田间地头不时看到悠然自得的马群跟牛群,韩絮的注意力却似乎只在脚尖向前20公分处,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拿尺子量过一样,除了偶尔对罗曦的浪荡行为表示一下鄙夷,压根对周遭环境还有同行旅伴置若罔闻。
四人就这么默默走了一上午,路上罗曦多次表示想在经过的咖啡厅歇息,都被陆羽拒绝了,直到他们看到了标有90公里的界碑,陆羽才道,好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吃饭了。
附近并没有村庄城镇,好在有一个政府补贴的旅馆已经开始营业,旅馆二层是住宿,一楼则兼营餐厅,众人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餐厅只卖两种套餐,主菜鸡肉跟牛肉二选一,头盘是意面鸡汤,甜点是布丁跟苹果派二选一。
这简单的家常菜对于走了十公里饥肠辘辘的众人来说不亚于山珍海味,罗曦一个人就吃了三份苹果派,随着午餐时间临近,陆陆续续的背包客已经坐满了整个餐厅。
罗曦把最后一口苹果派塞到嘴里时,韩絮才刚刚吃完头盘,四个人各吃各的,不怎么说话,像是临时拼桌的陌生人,苏虹昨晚睡眠不是很好,走了一上午也没什么精神跟罗曦拌嘴,正费力的用刀割着盘中牛排,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几乎是推门冲了进来,走到餐厅正中央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人。
老者胸前跟背后各背了一个双肩包,两边又各自斜跨一台单反相机,活像个移动坦克,更妙的是他胸前的包是粉色的,给他粗狂的外形平添一丝喜感,老者在整个餐厅里急匆匆的兜了一圈,似乎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当他走到靠门的苏虹桌边时,突然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道,不好意思,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经过,大概60岁左右,很漂亮。
陆羽礼貌的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看到。
假如你们看到的话,麻烦给我打电话,老者说着从桌上拿出一张餐巾纸,写下一连串数字,她是我的妻子,我们走散了。
陆羽拿过纸巾,点点头,好的您放心,如果我们遇到的话一定会联系您,老者还不放心,又确认了一边餐巾纸上的数字,冲他们表示感谢后,继续挨个桌子留下号码,直到整个餐厅所有人都拿到他联系方式后才急匆匆地大步走出餐厅。
希望他能早点找到他妻子,苏虹道,老人家一定急坏了。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找到他妻子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妻子为什么不能,陆羽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这条路上这么多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好人跟坏人,会有小偷,也会有色狼。小心好心办坏事。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把人往坏处想,苏虹瞪大了眼睛看向陆羽,或许老太太走在山里就没有信号呢?
我也希望是自己瞎想,不过出门在外,多个心眼总是好的,陆羽说着低下头,专心吃着面前的布丁。
我吃饱了,韩絮盘子里的牛肉只动了三分之一,布丁吃了一口,拿餐巾纸抹抹嘴,率先起身道,出发吧。
到了下午,气温逐渐升高,地形也由田野中间的土路变为大大小小的山坡,苏虹一直保持锻炼,来之前生怕这三个娇生惯养的同伴会跟不上自己的步伐,却不料罗曦健步如飞,陆羽精神饱满,就连韩絮也没有喊过一次累。
陆羽在最前面负责调节整个团队的行进速度,苏虹注意到,遇到上坡他会加快速度,下坡反而减速,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慢慢适应了这种节奏后,隐约觉得确实更省力。
树林中绿树掩映,遮蔽了如火骄阳,给旅者带来丝丝清凉,不时有小松鼠窜到路中央捡拾松果,这些小家伙完全不害怕路过人群,反而歪着头目视他们经过,似乎不明白这些笨蛋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这里徒步受罪。
一路上他们还遇到不少刚刚同在饭馆吃饭的朝圣者,其中一对年轻情侣还主动找他们合影,昨天马德里的高楼大厦,钢铁丛林,早已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乡间景色,以及抬头可见的金黄色地平线,随着太阳慢慢西沉,那金黄色也慢慢被染上了一层红晕,陆羽最后一次抬手看表,确认过时间后道:今天走了23公里,按照地图显示,前面500米有个小镇,我们就在那里休息吧。
小镇上常年接待过路朝圣者,官方旅馆就有3家,可依旧只能堪堪满足朝圣者的需要,他们在第三家好不容易买到三个床位,陆羽交过钱后,从收款台那里领了一个纸袋,走到众人跟前打开。
这是什么意思?罗曦不解道。
苏虹笑道,这些是一次性枕套跟床套,每个朝圣者要自己换的。
嘿,这帮老外可够抠门的,怎么没有被套?
被套?这里没有被子哪来的被套,苏虹道。
那我们晚上盖什么?罗曦诧异道。
有什么盖什么,现在天气也不算冷,我当年就是一件皮衣盖了一路。9月份的旺季,你能有床位就知足吧。
等等,罗曦转向陆羽,强笑着问道:羽哥,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刚订的是几人间呀?
陆羽也冲他笑笑,你希望我定的是几人间?
有单人间自然是最好,双人间的话那没办法也只好凑合一下了。
哈哈,罗三少爷,你想太多了,苏虹在一旁幸灾乐祸道,朝圣之路是苦修之路,你还指望有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