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东之都高楼林立的北三环上,鳞次栉比的镶嵌着一片醒目的低矮建筑群,这片占地面积足有三百多亩的矮建筑群被一堵三米有余的黑色围墙牢牢圈住,像是一座孤立与丛林中的堡垒。
这座堡垒,就是宣婆婆的私人抚养院,慈善界大名鼎鼎的——志英儿童培育中心。
抚养院正门内的广场占地足有三十多亩,广场上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在嬉笑打闹着。
“慢点,奶奶!您慢点,地上还结着冰呐!”
一个有着一头银色短发粉雕玉琢的男孩子,小手牵着一位白发斑驳、干瘦干瘦的老婆婆,在院内凋零一片的小花园中慢腾腾的散着步,享受着入冬后难得的温暖阳光。
“哎呀!没事儿~你看——哎呦!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比我老太太还要啰嗦!”老人抬起手点了点孩子额头,又大幅度抬起脚试图证明什么,没成想脚刚抬起却被男孩灵敏拉住。
“别啦!您可饶了我吧!上次您就差点摔了......。”扶稳了老人,男孩吁了口气才有空去擦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心有余悸的唠叨着:“别人是越老胆子越小,你这小老太太怎么竟逞能!”
“哼!奶奶我还结实着呢!用不着扶着!”老人不满的跺跺脚,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嘛!小志这么能干,肯定不会让我这个老太太摔跤的,对吧!”说罢揉了揉男孩的银发,嘴上的嫌弃遮不住眼里的爱怜。
老人身边这个精致好似人偶的银发男孩,正是小志。一身显旧却整洁清爽的黑色正装,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小管家,扶着老人手臂漫步前行的稳健身姿,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仅有七岁的孩子。
春去秋来,时光如梭,转眼间已经是七年过去了。时间可以用七年让一个婴儿长成男孩,同样不会减缓一位老人步入暮年的脚步。
老人温和的笑,柔和的揉着男孩的头发,男孩不满的晃了晃脑袋以示抗议。老人拍了拍小脑袋,他停下挣扎抬头看去,老人皱纹密布的脸与毫无杂色的华发,夺取了他眼中全部神采。
仅仅七年,宣婆婆却老了很多,时间这一把无情的刻刀,在这位善良慈祥的老人身上,留下了比常人更深的刻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喧嚣世界里,善良的人本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如果还试图将这份善良分享给别人,便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七年来,有意无意间,武沉舟对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最直白的一件事就是,因为野外过于危险智慧生命更需要抱团取暖,这就导致了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各个大城市,或者说大部分人聚集在一起建立起了城市,而大城市外面基本都是乡下地方。
大城市的规模与人口,甚至超过了原本地球21世纪的超级城市。在这些大城市之外,其他的土地几乎都可以称为荒凉的偏远地区。
据说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这种情况已经得到了缓解,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据他所知,因为大部分人不愿意离开大城市,所以对整个星球的开发依旧有限。
可以想象,这样的社会结构里,资源必然是较为稀缺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人是感性动物,资源稀缺的社会里当然也有爱心,但窘迫的生活压力下,爱心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奢侈。
在这种环境中,英婆婆一力创建了现在的志英儿童培育中心,而且一办就是三十七年,人数最多时达到五千余人。
五千人看似不多,却让‘志英’成为了全世界最大的孤儿院。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伟大的创举。这一伟大创举,给英婆婆带来了巨大的声望,也为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养活这么多孩子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五千人!三十七年!仅仅想一想,这个数字都让武沉舟喘不过气来。当然,孤儿院并不是一直都是五千人,那是特殊年代的特殊情况。但即便如此,孤儿院内的常驻儿童也在三千左右。养活两三千人,还不满足仅仅提供最低生活保障,设立教育机构,让每个孩子都有学习机会;设立医疗机构,保证每个孩子的身体健康。这样非盈利性质的慈善机构,究竟要承担何等巨大的开支,武沉舟想不出来,但是维持抚养院的存续要承受多大压力,他看得见。
三十七年初心不变!这样的人,武沉舟上辈子只听过,没见过!他自己就是个只关心关心自己的,与自己关心的人的典型。现在见到了,还是抚养他长大对他恩重如山的亲人,他敬重之余更多的是难过。
短短七年时间,那个从抚养院门外冷冽的寒风中,把他抱入温暖的婴儿房里,拯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家的‘天使’——老了。
他对亲人、朋友,极为上心,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些属于家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博爱的人,除了少数的亲人、朋友,其他人都属于死在面前也不会有半点触动的外人。
正因如此,眼睁睁看着宣婆婆一天天老去,武沉舟心中的焦急与煎熬可想而知。
前世,他身患绝症,是家人为他遮风挡雨,他才能沐浴阳光而未坠入黑暗。这辈子,他愿化作大树庇护家人。
除了雷打不动的锻炼时间,他总是尽可能围着英婆婆转,别人都觉得这孩子粘人,却不知道他是试图为这个令他心生敬意的老太太分担些压力。但是即使他冒着风险展现出自己天才的一面,尽最大努力去帮英婆婆,面对衰老也唯有束手无策。
或许武沉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难以接受的不仅仅是英婆婆的老去,还有这种物伤其类的无力感。所有人乃至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会衰老然后死去,不仅仅是现在看起来老态龙钟的英婆婆,即使自己年仅7岁生机勃勃,难到便不会衰老了吗?
成长既是衰老,每一秒都在临死亡更近。
正常人往往在临近死亡时才会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不一样,他有过死亡的经历。更重要的是寄居于一个年幼的身体中,长期的无所事事又没有能够吸引他的休闲活动,这种生活让他更清晰的观察到身边的变化。
七年来他的心灵能力随着年龄同步增长,以及有目的的锻炼日趋娴熟,时至今日他虽不敢自称强大,但也算个成熟的超能力者。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多少解决生老病死的自信。
虽然某个人的到来,一定程度上冲淡了这种紧迫,不过......
重生之初,抱着我是拥有超能力的穿越者的想法,他对自己的未来无比自信。
平行空间?有什么了不起!武沉舟表示来自21世纪的死宅见多识广,洒洒水啦!
这里科技很发达?没有关系!我跟你们讲,教育丛娃娃抓起,老子转世重生从头开始,还自己抓自己,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但是红绸军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让人觉得很在意的样子——enmmm~不管了,既然想不起来那肯定不重要,应该是我以前听谁说过却忘了吧!
武沉舟的幼年生活可谓是别人家孩子里的典范,懂事、努力、又有着一副好皮囊,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肯定会成为那种凤毛麟角般恐怖如斯的存在,唯一能让他苦恼的只有成住坏空。
不过——正所谓帅不过三秒,意外这个东西,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当然是必然会出现的啦!尤其是当事者自我感觉良好时......
“小志,小天津在外面等你!快去吧,不要让朋友久等哦!”英婆婆柔声跟武沉舟这样说着,并用鼓励的眼神为他打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外人面前太文静了一些,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还是要野一点才有精神嘛!
英婆婆的话像是一根猝不及防的闷棍,温柔的、残忍的,打碎了武沉舟的怀悲伤秋。空气好像凝固了,他表情僵硬一帧一帧的,极不情愿的转过头向门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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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养院的门前,有一个衣着单薄,光头绑着一根亮黄色额带的小鬼斜靠在门柱旁,清冷的眼神似乎满不在意的扫向抚养院内,眼睛里充满了漠然,只有在看到英婆婆与武沉舟的瞬间才有了缓和。
【啊!我的雄心,我的野望,才刚刚升起就要被碾碎了吗?】
【......正因这种剧情人物真实不虚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会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的啊!】武沉舟面部表情僵硬,用尽全力才在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掩饰他内心深处的负犬哀嚎,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这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但是真的当这一天成为真实,武沉舟才深刻理解到叶公好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那——我出去了?”武沉舟心情复杂的冲天津招了招手,一如既往的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询问婆婆,似乎只要宣婆婆说个不字,眼前这个碍眼的小光头与充满恶意的未来就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一般。
“赶快去,男孩子怎么啰啰嗦嗦的!都说了婆婆我身体硬朗的很!还用不着你这样的小鬼头操心!”英婆婆绷起脸催他离开。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武沉舟一扫疲懒快步冲向已经显得不耐烦的天津。
“(????)??嗨!早啊,天津!”
“早个屁,说好了一起去看训练场,你是不是忘了,还是说你根本就准备敷衍了事吗?”看到武沉舟走近,小光头冷不丁一拳打去,却被对方轻易接下。
“哈哈!说好的事我怎么会忘呢?你看英婆婆年纪大了,我这不是想多陪陪她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武沉舟松开对方的拳头,摸着鼻子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走了......”天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留给他一个晃眼的后脑勺转身带路。
“喂!今天只是看看场地,不合适的话我可不会跟你打。”
曾经担忧的一切,都随着这个少年的出现烟消云散,他现在要担心的不是如何长生不老,而是能不能安全的活到老死。天津的突然出现对武沉舟来说,就好像是在他担心自己会不会渴死时老天爷把整片大海浇在他的脸上。
不过他终究不是上一世那个死宅了,六年如一日的修行,其中克服的困难不知凡几,如今的他有着更加坚定的意志。
跟在小光头身后一路小跑,武沉舟微微低头,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情绪,看着眼前极为熟悉的陌生人,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穿越在龙珠吗?这真是奇妙无比......竟令我心绪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