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初澄洗漱罢,着上衣衫,在紫琼与紫芸的陪伴下,来拜谢萧合欢。萧合欢住在他们隔壁,此刻摆好一桌应时小吃,正在恭候三人光临。
几人行礼罢,纷纷落座,紫琼、紫芸虽是奴仆,平日里却习惯与小姐同桌而食,起初她们也自是不愿的,毕竟奴婢的身份在那儿,后来,在薛初澄的再四要求下,几年来,三人便一直同桌而食,同屋而居,她们三人早已养成异姓姐妹情。最妙是紫芸,她举手投足间却与小姐有几分相似,这平日里倒惹得紫琼嫉妒的很。紫琼嫉妒是嫉妒,可她只是矫情一下。她可不是小气的人,她知晓自己在小姐和紫琼心中的位置。她们三人之中,自己可是身体最强健的,关键时刻小姐还得自己保护,这可是自己的独特优势,背地里她向紫芸好好炫耀了多次。紫芸心性好,不计较,常常嗔道:“你个杀千刀的!”调笑着自家官人的称号。
有的时候,紫琼逗惹紫芸,“娘子,要不,你嫁予为夫吧!明日,我请你小姐赐婚,小姐待我俩好,定会应允我们!”每每此时,紫芸皆是羞红了脸,和平日里沉稳的形象相比多了一抹娇羞,她紧咬着嘴唇,想骂几句臊皮话,可终究是面皮薄,骂不出来,只得向身旁啐一口,然后默默走开,她也不去告状,一个人躲在房间,躺在床上闷着头。
闷着头生着闷气的她不需别人哄,只需帮忙小姐的时刻到来,她自会起来,默默做事。在这做事的过程中,好些时辰不理紫琼,待紫琼告饶数次,方才点头原谅。
当她二人闹小姐脾气时,薛初澄一句话也不劝慰,怎么说呢?手心手背都是肉,说谁不是都不好,她也有自己的办法,就是多多支使二人一齐去做事,比如去打水,这总的俩人抬吧,二人在抬水的过程中,紫琼多做些,再挤眉弄眼的逗笑几句,紫芸也就忸怩一番笑笑就过去了。
而今,三人落座,坐姿、动作格外相似,萧合欢不由叹道:
“薛姑娘与紫琼、紫芸,竟真真是三姐妹了,这若是初澈在,她定羡慕的很,平日里,提起薛姑娘你,初澈总是眼里闪着光,神采飞扬的,她曾经对萧某说过,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做薛姑娘独一无二的妹妹,天上地下,无人可替!”提及薛初澈,萧合欢的眼角映现温柔。
闻此,薛初澄微微一笑,她在微笑的同时,握起紫琼、紫芸的手,“在初澄心目中,初澈自是血脉相通的妹妹,独一无二,可咱们的紫琼、紫芸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她们是另外一个我,与初澈都是一样的。”
她的话语重重敲击紫琼、紫芸眼角,二人一时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她们没有想到在小姐心目中,自己的地位那么重。只是,在她二人感激涕零的同时,萧合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薛姑娘,初澈闻此话语该会如何心伤!”他的话语里有感伤,没有责怪,不自觉的自酌一杯。
薛初澄此番经历生死,心里亦有怅惘,怅惘之余感慨颇多,平生从未饮酒的她竟自斟起一杯酒,仰头饮尽,紫琼与紫芸欲拦时,已来不及。真可谓是“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然而,在萧合欢酒醉惆怅之际,薛初澄从紫琼手中接过一封信,交予萧合欢手中,“萧公子,你去寻初澈吧,这是她行经的路线!她这个人倔强的很,你赶紧去追;追得上是你的福分,追不上,你俩此生终究无缘了!”
萧合欢闻此,眼神一亮,一亮之余,抱拳相谢,谢过后,起身踉跄而走,甚至忘了此次薛初澈叮嘱他的事,定要护得薛初澄周全,他得赶快去寻他心上的姑娘。
待他走罢,薛初澄即刻坐正,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将杯中酒缓缓饮尽。
“小姐,你何时酒量变得如此大!”紫琼问出自己的疑惑,她在陪伴小姐的五年中,小姐滴酒未沾过。
见她如此,疑惑,薛初澄立起身来,替紫琼与紫芸倒满酒杯,而后笑道:“这酒可是救命的好东西!九岁时,我在替娘亲守孝,不巧的是,整整半月没有一个死尸,我饿的快死时,在离乱葬岗半里之余的竹林里发现了一个酒窖,这个酒窖藏了好多酒,我喝了整整两个月,酒窖里的酒被我喝光了。喝光了一地窖的酒,酒量也练成了。虽说这酒救了我的命,可这酒加上一年的尸毒,我的身体所有的生机便被夺去了!在我回到太尉府后,大夫预言我活不到十七岁,所以,这些年我拼尽全力,报仇,花光所有的心思报仇,如今大仇得报!来,紫琼、紫芸帮我庆贺一下!”她的话语云淡风轻,好似谈与自己无关的事。
大仇得报,她真的开心吗?紫琼、紫芸知晓薛初澄并不开心,在这场长达几年的谋划中,小姐殚精竭虑,呕出心来,终于一朝成功。可死去的是她敬为天神的将军,是她愿意一起遨游山河的将军。如今看来,她薛初澄人未醉,心却已醉入痛苦中。
见小姐如此痛苦,紫琼、紫芸同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的太快,二人即刻被辣出了眼泪。她们眼泪出来的情形,倒逗得薛初澄噗嗤笑起来。
只是这欢乐很短,紫琼、紫芸在这笑声中,陡见薛初澄眼神肃宁起来,连忙屏住气息,刚才笑的急和放肆,没有发现外面已呵斥一片,在呵斥声中夹杂着女人、婴儿的哭泣声。
在女人、婴儿的哭泣声,还有一声大喊:“所有的人分散开来,上楼一间一间的搜,搜出逆贼就地格杀!”
话音落,大炎特有的卫兵脚步声重重的向楼上传来。紫琼一愣,投目看向薛初澄。薛初澄将腰背挺直,缓缓的斟满眼前的杯子,同时示意紫芸,去开门。
紫芸间薛初澄如此淡定,心中便有了着落,神色也自然起来。她缓缓的走向门口,轻轻的将门打开,却不料门口一个刀疤脸脚当胸踹了过来。紫芸一个不留神摔倒在地,口角渗出血来,她捂着胸口强忍住疼痛,但是挣扎着几次也站不起来。紫琼连忙蹲身去扶,方才支撑着站起。待她站起来,耳边传来响亮的两个耳光。
却是薛初澄动的手,她的眼神里喷出一股杀气,同时,迅疾的抽出刀疤脸腰间的剑直扣他的脖颈。
“放肆!”她的话语虽少,可这连贯的动作所展现的霸气,让刀疤脸凶神恶煞的眼神,现出犹疑,莫不是得罪了大人物。“叫你们统领来。”薛初澄的声音冷冷的!刀疤脸竟真的乖乖的转身下楼去了。只是,待他把楼下的统帅寻来时,早已没有了三个女子的踪影,而且这间房子的窗户是打开的。
众卫兵连忙趴在床侧向下望,白日里,楼下集市因封街空无一人。
大白天出了鬼了!哪来的三个弱女子!这个刀疤脸闲的发慌,气的统帅当胸踹了那刀疤脸一脚。刀疤脸委屈的将刀疤皱的更紧一些,此刻刀疤竟向蠕虫一样覆在脸上搞笑的很。统领在临走时,留下四个卫兵死守这相邻的两间房。刚才已有属官查明,这相邻的两间是同一张户牒所开的住处。
于是,统领带领其他的卫兵迅疾离开,上方下达命令,三天之内必须抓到人,否则统领提头来见,此处没有,他得赶紧到别处去寻啊,性命攸关的事,他怎能不着急呢?
只是,他刚离开,刀疤脸被身边的三个伙伴拉进刚才发现三个女人的屋内。
门闩关起,那三个兄弟把头盔拿下,刀疤脸方才发现真是那可恶的三个女人。
可惜的是,他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三个女人,早已将他的手脚捆了起来。更可怜的是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凶,他倒急切的要哭了。
他连大声哭泣也不敢,只是低低的抽泣,“漂亮姐姐们,放了肥肥吧!肥肥好可爱的,肥肥刚才伤了这个小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您多踢我几下解解气吧!”
他的可怜巴巴的语气逗得紫琼咯咯笑个不停,紫芸此刻也缓过气来,只是胸口依旧有些气闷,她依旧手捂着胸口,薛初澄见状连忙扶着她坐下,同时冷眼看向刀疤脸“竟然伤我的紫芸,若想活命,把身上的跌打损伤药拿出来!”按照惯例,卫兵出行,身上必带基本的跌打损伤药。
薛初澄的眼神有些阴厉,刀疤脸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看来他的刀疤脸看起来凶险,实则是草包一个,紫琼见状搜起他的身来,终于在他的衣襟拐角处搜到一瓶跌打损伤药。薛初澄吩咐紫琼好好看守这个刀疤脸,便带着紫芸去隔壁上药去了。
紫琼见眼前这个刀疤脸,好生胆怯,竟自生疑起来。
却不料,候着二人离去,刀疤脸竟撒起娇来。
“姐姐我的刀疤是假的,贴上去的,真是健忘,清晨,刚刚见过,我还给你们放行了呢?”肥肥刀疤脸娇撒得好生得意。
紫琼犹疑的触碰上那肥肥的脸,揉搓几下,果真,那粘贴的刀疤漏了缝隙。紫琼用力一扯,惹得刀疤脸动情的一喊,好似被欺负了一般,楼下房外传来好大的调笑声。
这声音像极了娘子调笑夫君的声音。
刀疤下的脸果真是白日那个胖兵丁的脸,紫琼呀的一声,手跟着也甩了这个刀疤脸一个耳光。“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跟着我主仆三人?”下一刻,袖中有短刀出,直抵胖壮丁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