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中包裹着的是罂粟凌厉森然的魔力,这样的风吹在身上,能把人的皮肤生生割下来一层。
阿莱亚里斯转头直视这股旋风的时候,已经无处可躲,便把魔力集中在右手上,迅速实体化织就了一套能把整条手臂保护起来的黑色盔甲。
旋风呼啸着吞没了他前伸的右手臂,黑色盔甲被一层层的切割下来,而一股黑气也从手心中释放出来将其包裹在其中。
只见苍翠旋风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在黑色结界里四处窜动,盔甲已经剥落殆尽,锉刀般的气流开始刮动他的皮肤。
阿莱亚里斯抬起手,把黑色气团包裹着的旋风掷还给罂粟。
苍翠旋风从结界中解放出来,以刚才速度的三倍向罂粟席卷而去。
罂粟以魔法支撑飘浮在半空,见到此情此景,脸色微变,连忙向一旁闪躲,然而旋风的速度实在太快,她避之不及,被自己的力量削去了小腿的一块肉。
她感到伤口一阵刺痛,大脑受到痛觉刺激,一时忘记了驱动魔力,从半空笔直地掉下来。
阿莱亚里斯见是好时机,右脚蹬地,向罂粟即将落下的地方冲杀过去。
然而身后一股肃然的魔法波动逐渐逼近,阿莱亚里斯当机立断放弃了冲杀,脚步一转向身后狠劈一记手刀。
一道月牙状的黑色光刃直接将冲他而来的攻击劈作两半,在盛大的金色光芒中穿透出去。
何颂自己放出的光波反而成了最好的障眼法,耀眼的光芒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光刃在光芒中显露出来,何颂面色一变,却已无法闪躲,只好双臂在胸前交叉成十字,想要抗下这一击。
光刃将他的手臂斩得皮开肉绽,他被冲击波震飞起来,后背重重砸在一棵树上。
他的身体向前一顷,吐出一口血。
劈完这记手刀,阿莱亚里斯又掉转脚步,继续向刚才的方向冲过去。
他几乎是瞬间就到达了罂粟下落的地方,还没等她调整好姿势,就跳起来一掌拍在她的背上。
罂粟在半空仰躺着吐出一口鲜血,突然一发力将身下的阿莱亚里斯狠狠向下踹去。
而后护住头部摔落在地,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滚了几圈。
她挣扎着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向后退去,身形隐入浓雾中。
阿莱亚里斯站起来,四下看看,除了依然不见消散的雾气以外,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并不着急,站在原地,开始治愈身上的伤。
他右手臂的肌肉已经被苍翠旋风绞得差不多了,露出森森的白骨。
在一旁观望的谷时健活动了一下手指,语气不屑地说道:“归叶园的王牌,也不过如此嘛。”
他旁边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姿色靓丽的女人,有一头黑色的大波浪卷发,听到这话,冷笑道:“别急着嘲笑她,先想想自己能在那怪物的手下活多久。”
谷时健有些不服气,另一个年龄明显较小的青年人闷声笑了笑,低头把一根烟塞进嘴里,咕哝道:“婉儿你就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泼冷水也要分个时候。”
女人一把将他嘴里的烟夺过来,狠狠瞪他一眼:“你这时候点烟,是成心想把他引过来吗?”
青年人百无聊赖地把火机放入裤兜:“反正迟早都是要打的。”
这两人就是青藤会后来派过来的两位新人类,都是血红光华。
战力跟夏小蓝三人差不多,但夏小蓝三人是密不可分的一个团体,缺一不可,最后两人被虐杀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夏小杰的死亡。
而这三人却是各有各的个性,让他们打相互配合的团体战简直比要了他们的命还痛苦。
但对付阿莱亚里斯这种对手,团体不一定比个人更加好用。
至少,他们不会因为死了其中一人而大受打击,自乱阵脚。
三人早已准备多时,趁阿莱亚里斯还在治伤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围了上去,立刻就与他战作一团。
一时间巨响迭起,浓雾翻滚,黑色和血红的光华交相辉映,尚且屹立的树木一根根倒下去。
即便是三个人,也很难在与阿莱亚里斯的对战中占上风,三人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吃力的表情。
一块巨石后头,何颂和罂粟正在修整。
两个目镜胡乱地摊放在一旁,紫荆不在,是早就候在一旁的栀子和青藤会的一位医师为他们治得伤。
罂粟拿出两瓶药水,把其中一瓶递给何颂。
何颂喝了一口,眉头顿时皱起来:“好难喝。”
“是吗?”罂粟像丧失了味觉一样把药水一股脑灌进口中,“习惯就好了,喝这个总不能像茶一样品味吧。”
何颂强忍着恶心,捏着鼻子把整瓶药水一饮而尽。
他把瓶子丢到一旁,药水的味道余留在口腔中,越回味越觉得恶心,忍不住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罂粟笑了笑,头靠在巨石上,眼睛静静地看着天空。
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其中还夹杂着青藤会三人的惊呼和少年的笑,看来他们三人也半斤八两,一样被那人压制着打。
何颂的脸色越发苍白,沉默片刻,他突然说道:“这样不行。”
“就算我们一轮一轮发动攻势,也只能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让他更有机会杀死我们,根本无法接近他。”
何颂慢慢说着,眼神黯淡下来:“近不到他身前,我们的计划就无法实施。”
罂粟默不作声地看天,巨响接连不断地在耳边炸响,而且还有向这边靠近的趋势,那三人还在负隅顽抗。
忽然她举起手,在眼前比了个“七”,自言自语道:“七秒。”
“嗯?”何颂怔了怔,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什么七秒?”
罂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的手势:“我刺伤他的手臂后,他修复伤口总共用了七秒。”
何颂叹了口气:“是啊,只有七秒钟,就算是紫荆,想要完全让这样的伤口痊愈,恐怕也需要四五分钟吧。”
罂粟又说道:“魔法旋风把他右手臂上的肉几乎全部刮掉了,他修复这样的伤口,用了大概五十四秒,而且是边战斗边修复。”
何颂有些瞠目结舌,没想到罂粟观察得这么仔细。
而后他忽然恍悟过来,直直盯着罂粟的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
罂粟转过头,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他的自愈速度,是随着伤势的严重程度而变化的。伤势越重,自愈时间越长。呐,我说,我们的任务是攻击他的灵魂对吧?”
何颂下意识地点点头,罂粟继续说道:“之前他受的伤,只能稍微限制他的行动,但无法造成大的伤害。那如果他受了致命的伤呢?”
“石窟里的围攻并非是完全没有用处的,至少让我们知道了,受了严重、甚至足以致命的伤,他也是可以自愈的,不过时间会比较长。不然,凭他的性子,怎么会让S2小组多活了那么长时间?”
何颂咀嚼着她的话,眼神渐渐明亮起来:“你的意思是说,要想办法让他受到致命的伤,他为了保命,就会用大部分甚至全部的力量来自愈。利用这些时间,我们才有机会接近他?”
“嗯,”罂粟站起来向战场的方向眺望一眼,“我们五个的力量加起来,应该能做到。”
何颂把银剑从腰间解下来放在地上,在远战中,并非法器的银剑简直称得上是累赘。
他用白色的丝带把双手缠起来,这些丝带是淬炼过魔法的,能够起到一定的防御效果。
他打算下一场赤手空拳的上。
这时,浓雾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
何颂猛然握紧了双拳,低声叫道:“谁在那里?”
像是回应他一般,一只受惊的肥胖松鼠从浓雾中跳出来,全身的毛发像扫帚那样竖立着,一蹦一跳向前方逃去。
何颂舒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松鼠啊。”
不远处的战场,突然传出几声巨响,接着有人从浓雾中冲了出来。
青藤会三人互相搀扶着向岩石这儿跑来,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那青年人伤得最重,面部多了一条狰狞的伤口,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左脸颊,头部似乎也受了不轻的打击,脖子偏向一旁,正沉沉昏迷着。
一旁待命的两位医师立刻上前来为他治伤,血红光华不停地在半空挥洒。
奈何青年人的伤势实在太重,经过两人的全力救治,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
另两人的状况也很不好,女人脸色苍白地捂着腹部,漂亮的卷发凌乱不堪。
谷时健一只手臂的肌腱被生生砍掉了三分之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医师跪坐在地上,试图用治疗魔法为他接上。
血红的光芒映在他脸上,把他扭曲的表情衬得格外恐怖。
那个叫婉儿的女人,注意到罂粟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便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开口道:“看什么看,有这功夫还不快上去给那家伙补上两刀。”
正给她治伤的栀子听到她傲慢的语气,有些不悦,反倒是罂粟无所谓地移开视线,看向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的少年。
少年也受了伤,不过完全不到致命的程度。
罂粟的伤口虽然已经治好了,却并不利索,小腿和后背一阵一阵抽痛。
痛感会极大影响魔力的输出,在这种状态下冲出去与他硬拼,无异于找死。
婉儿看她站着不动,正想要冷嘲热讽几句,没想到罂粟把武器往地上一放,盘腿坐下来,一副打算罢工不干的样子。
婉儿大惑不解,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一点:“你这是做什么?”
谷时健一巴掌拍到她的背上,恼火地低声骂道:“你他妈给我小点声,成心想把他引来是吧?”
婉儿咬着一口银牙,刚想发作,但看看谷时健冰寒的眼神,还是一声不吭地把怒火吞进了肚子。
何颂制止了两人的内斗,看了罂粟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有了一个办法。”
微风卷着一缕雾气,在靠近地面的地方轻轻打着旋,因打斗扬起的沙尘卷入浓雾中,将雾气染成了淡淡的土黄色。
阿莱亚里斯置身于这烟尘和水汽的混合物中,鼻尖有些瘙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的伤已经痊愈了,但这具身体因接连的战斗感受到了疲惫,这让他亢奋的情绪逐渐沉落下来。
他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向前方的浓雾中走去。
岩石后的四个人戴着目镜,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十几米,与他隔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青年人被两位医师带走了,去指挥部接受更深入的治疗。
不知何时,一侧的山坡上,树木掩映间,出现了几个静默的影子,其中一个手里握着个弯曲的细长状物体,像一柄很大的弓。
那几个影子也带着清一色的目镜,罂粟直起身,向那边做了几个奇特的手势,手在胸前划了两下,并依次放在鼻尖、耳朵和左侧肩膀上。
这是归叶园约定好的暗号。
山坡上的影子动了动,向罂粟伸出大拇指向下扣了两下。
他手里是一把一米多长的大弓,通体黄褐色,闪着琥珀般的黯淡光芒。
灵人的表情肃穆,动作利落地把弓搭在山崖边上,对着那个在雾气缭绕的山谷中慢慢行走的黑色身影。
罂粟通过暗号向他下达了一个命令。
暗号的意思是:全员准备,一击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