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桃,我出“逃”了。我知道村里的很多人都骂我,但我听不见,至于我为什么会说她们会骂我,我也搞不懂,但是就拿我十八年与她们朝夕相处的熟悉来说,她们会把眼睛变得很小,耳朵会变得很长,大嘴子会嗡嗡地响。实话来讲,我听不见她们的嗡嗡嗡,但我又听得见她们的翁翁翁。
我惊地从梦中醒来,那些“嗡嗡嗡”在我旁边徘徊个不停,我胡乱地向空中拍了几巴掌,胡乱地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两只手却拍得我生疼。
关于当年的离家出走,虽然十分的错中,我有六分的错,但我没后悔。
出走的那天,我连夜走了三十三公里,才走到镇上的汽车站。那是我第一次走夜路,嗖嗖的风在两山之间飘荡着,我后背时不时的冒个冷汗,我时不时地跑着,时不时地快走着,我怕山中时不时地会跳出个鬼,想小时候村里的那些老人说的一样,山鬼专门把不听话的小孩捉走。走到别的村口时,心里突然心安了一些,路上碰见几个半夜出来照青蛙的不怕鬼的家伙,我连忙钻进草丛中,怕他们看见我,好心把我抓回去,又怕他们突然照到我,然后把他们吓死,于是我只好蹲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我脚麻了,他们才往另一块田走去。我瞧瞧的起来,但是草丛的稀碎声,还是吸引了他们。
“谁!什么东西在那儿!”
“管他什么东西呢,先丢一块石头过去!”说着,一块石头砸过来,好巧不巧,正中了我的肩膀。
“再扔几块,我就不信还能有啥东西不成!”几块石头接连砸过来,又有一块石头砸中我。我闷着声,在心里骂爹骂娘。
“也没啥,这一大晚上,就这么点货,我们要赶紧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待他们走远了,我继续钻出草丛。“他妈的,这什么耳朵!”
“呼——!”
什么声音?!我撒腿就跑,我害怕山鬼真的来抓我,也不管身上的伤痛了。
赶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身上的里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在路边的街道打了个冷颤,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给寂静的深夜敲了个钟。小镇上的车站四下无人。只有微微的路灯在亮着,偶尔赶货的大货车,呼啸而过。我心想,搭乘这货车,会收钱嘛?我在路边站着,老远的看着货车准备靠近,立马脱下自己的外套,疯狂招呼。可是,并没有大车司机看见我。
亮黄的太阳,从马路尽头的屋角边钻出来,我卷缩在车站的一角,扫地的阿婆拿着刚扫过大街的扫把捅了捅我,我微微睁开眼,看见她褶皱的皮肤快要贴近我的脸,立马清醒。
环顾着四周,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与昨夜的寂静形成巨大的反差,我抓起包,立马奔向卖票的窗口。
“我要最早一班去州城的车票!”我把一百块钱递给正在打哈欠的售票阿妈。
“昨晚蚊子是真的多,搞得我一宿没睡好。”她微张着嘴,向着另一位刚坐下得售票员说道。
“麻烦给我一张最早一班去州城的票!”我重复了我得请求。
“七十八块钱!”她不紧不慢的说。
我拿着票,到对应的站口等着,看着远处墙上的秒针,分针转圈圈,眼皮子打起了架。我握紧身上的背包,用意念支撑着自己的眼皮。“州城的!州城的!准备发车了,背着一个斜挎包的大姐在站口拿着大喇叭叫。我冲在人群的前头,率先上了车,找了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车子发动,拐出站口,我心情紧张兴奋,有出远门的喜悦,有离开的畅然。我趴在窗口,争取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记在脑海里。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中——靠在自行车上的阿爸。
我突然悲伤了起来,心情像晕车的人待在封闭的班车中,而班车要准备在十八弯的山路上行使,摇摇晃晃,沉重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