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
天色刚明,列为参将便在宗主府议事堂中聚集,唯独少了两位骨干——白起将军和颜良将军。
“怎么没见白起和颜良?”弗洛伊德扫问。
“白起将军在南城楼镇守。”莫甘娜作答。
“我刚刚从颜良房前经过,酒气很重,能听见他的酣声。文丑将军血染沙场他定然痛心,便没忍心喊他过来。”维谷说。
“他不在……也好。”弗洛伊德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说吧,老哥哥。”公羊博发话了,“这么早把大家急召过来何事?”
“我昨夜做了两个梦。”弗洛伊德说。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相互张望。
弗洛伊德作为青岚部落的首席谋士,虽说这与他的学识渊博、谋断果敢不无关系,但弗洛伊德最神的一点便是他总会梦见一些先兆性的隐喻。可惜由于他梦见的隐喻往往太过隐晦,所以需要与众人合力解析梦境。
“那便快说说你的梦。”吕布迫不及待的问。
“先讲第一个——文丑模模糊糊的身形站在我面前,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随后他背后的天地间荡起了波纹,就像水的涟漪。进而文丑的身形也开始扭动,仿佛在水中的倒影一般。而后猛然间,文丑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然后呢?”维谷问。
“这个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弗洛伊德说。
“啊,我好像知道了。”莫甘娜慢吞吞的说了一句。
“说啊!”维谷在一旁催促着。
莫甘娜望了望众人,思索了片刻,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对,我想错了。”
“如果我没记错,文丑昨日迎战睚眦的时候,被睚眦反手甩了一把沙子。”门捷列夫说。
“第一回合,没错。”公羊博点点头。
“之后每回合他进攻之前,都晃了晃头,我想应该是眯眼的沙子并没有擦出去,严重妨碍了文丑的攻势,所以文丑托梦是想说他败在了这一把沙子上面。”门捷列夫说
这解释差强人意,众人没人附和。
“这可能是一种心态的暗示。”吕布说,“大家想一下,文丑与睚眦决斗,是不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与睚眦决斗,文丑的心境该是如何呢?”
大家都不说话,毕竟吕布在青岚部落有战神的美誉,他说的话自然会有他的道理。
“高手对决,比拼的是心境,心慌则气短,气短则招乱,招乱则必败。这涟漪可能便是映射心境。而只有当你闭目凝神的时候,你才能察觉自己的真实心境,文丑或许是想说,他败在了心境上。”吕布说。
“还有一个梦境。”弗洛伊德面有难色的说,“只是一个闪念。”
“说便是了。”公羊博说。
“我梦见吕布的方天画戟刺入睚眦咽喉时,喊了一声……”弗洛伊德略有迟疑的说。
“这再明白不过。”吕布英姿勃发的说,“他的人头归我了。”
弗洛伊德摇头说:“我梦见你方天画戟刺入睚眦咽喉时喊了一声:颜良、文丑,我为你们报仇了……”。
众人听到此话都是面面相觑,竟然一时间都沉默了。
“依此梦境,我出战便是了。”吕布说。
“可我梦里听到你喊……”弗洛伊德说。
“你梦见我喊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梦见的定然会发生,那么此刻我出战也定然不会死。”吕布说。
“可梦境的暗示是有因果关系的,如果次序颠倒,结果怕是未必相同。”弗洛伊德说。
“按照你的说法,便是要颜良去死了?”公羊博站起身来沉声说,“老哥哥的梦境往往映射着一些现实的征兆,我们愿意去解析,是为了帮我们规避一些灾难和风险。然而如果因为老哥哥的一个梦,便让我族人白白去死,那这个梦我绝不相信。”
众人都默默的点头。
公羊博斩钉截铁的说:“疾病、灾荒可怕,魔族入侵可怕,但什么最可怕?宿命论最可怕!如果我们只能遵循已有的梦境指引,相信梦中的结果,那么奋斗的意义何在?抵抗的意义何在?我命由我,不由天定!”
“我命由我,不由天定!”
众人一同附和。
“分析睚眦的战法,分析弗洛伊德的梦境,若能想出破敌之法,可以一战。若想不出,便坚守牧城以待援军。援军一到,便是为文丑将军复仇之日。”公羊博说。
“宗主!”
只见白起将军飞一般的跑入议事堂,面色中带着几分慌张。
白起将军一向性格沉稳,他此刻本该守在南城楼之上,却竟然来亲自报信,可见定然是出了大事儿。
一众参将见白起如此神色,都屏住了呼吸,皱起了眉毛。
“讲!”公羊博说。
白起皱眉道:“睚眦今晨前来叫阵,手里有一人质,若是末将没看错,该是弟妹小雅……”
深深吸了口气,颜良努力睁开了眼睛。头已经不晕了,天也已经大亮,可他仍然躺在卧榻上。
颜良翻了个身去搂身侧的小雅,却搂了个空。
他翻身坐起,只见小雅的外衣还担在榻边,可却不见了人影。
小雅平日能睡到日晒三竿方才起床,她身子柔弱禁不起大风,但凡出门必然穿着外衣。如今她外衣没穿便出门了,颜良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心乱如麻的赶到宗主府,府内家丁却说宗主与一众参将刚刚离开,向南城楼赶去了。
颜良一口气奔到了南城楼上,只见一众参将聚集在箭垛前向下张望。
察觉颜良将军赶到,众人回头看向他,眼神中都透着担忧和怜悯。
怀揣着万分的忐忑,颜良勉强迈开灌了铅的双腿走近城墙箭垛,只向城下望了一眼,便觉天旋地转。
吕布一把拖住了颜良,没有让他倒下。
南城门百步开外有两个人。
站在前面目光呆滞的是小雅。
小雅身后提着剑讪笑的是睚眦。
“这是谁家的媳妇啊?”睚眦咧着嘴喊,“媳妇在我这儿,自己还不出头,还是男人么?”
颜良怒吼一声就要挣脱吕布。
“颜良。”吕布喊了一声,把颜良扣得更紧。
“你要拦我?”颜良一脸愤怒的看着吕布,“如果下面不是小雅,是你家貂蝉,你会怎样?”
吕布松开了手。
将心比心,他没有理由拦住颜良。
“我们不会拦你,但听我们说几句话再下去,增你几分胜算。”莫甘娜语气平静的说。
“有话快说!”颜良吼叫着。
莫甘娜不再停顿,语速飞快的复述了弗洛伊德刚才讲述的两个梦境以及众人没有任何结果的讨论。
“两个荒诞的梦境,没有逻辑的分析,这就是你要说的话。”颜良不屑的说。
“当然不是。刚刚我还没想到,可是当下我想到了一个合乎逻辑的梦境解析。”莫甘娜说,“你是文丑的兄弟,你大婚之时,他送了你一坛塞上红。在我看来,涟漪暗示着饮酒后血脉中动荡的杀气。烈酒穿肠后,双眼中便注入了复仇的怒火。”
“岂有此理?”弗洛伊德说,“阵前饮酒,头昏脑涨,还如何上阵搏杀?”
众人纷纷点头,对弗洛伊德的反驳表示认可。
“其实……”门捷列夫迟疑了片刻,“莫甘娜所说之法或可一试。”
“此话怎讲?”公羊博转头来问。
“塞上莓酒入口柔而后劲刚猛。酒即入口,短时间内会加速体内血气循环,人之体能、速度均会有短时间的小幅提升。以我对塞上莓酒之了解,后劲发作当在饮酒一刻钟之后。搏命厮杀,一刻钟之内足以见分晓了。”
吕布沉思片刻,点头说:“也是一理。”
“甚合我意!饮了塞上红,为兄弟报仇!”颜良说罢,与在场的诸位环视一周,转身下了城楼。
片刻功夫,颜良取回了还剩少半坛的塞上红,当着众人仰脖牛饮一般灌下了烈酒。随后他提起唐刀,气宇轩昂的走出了南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