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一切全部忙妥当已是腊月十三的正午时分,所有的军士都疲惫不堪。
白起这才留下一千军士继续在城墙箭垛和磁光装置下待命值守,让其余战士速速回军营休息。
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可在这阴寒的凛冬里,一丝阳光便足够温暖战士们的心窝。
公羊博与众人聚拢在南城楼之上。
大家纷纷掏出随身的酒壶,就着行军的干粮,饮着烈酒驱赶着周身的疲惫和寒气。
这一日一夜,大家都是未曾合眼。
“咳咳,这场雪大,在城下最深处堆积有四米之高,若不是白起将军提议,将这城墙修高至八米,怕是夜魔昨晚便轻易攻下牧城了。这是我青岚部落光荣的一战,白起将军指挥有方,谋划有功,白起将军威武!”公羊博饮了一口烈酒,朗声赞道。
“白起威武!”众人附和。
白起微微一笑,双手抱拳恭敬还礼。
公羊博一阵轻咳,继续说:“阿基米德先生的回回炮昨夜初露锋芒,炸死炸伤夜魔战士总计近百人之多,功不可没!”
众人一阵欢呼,纷纷酒壶相碰,向阿基米德致敬。
阿基米德却面色木然,并没有什么反应。
“昨晚夜魔利用在城墙砖缝中嵌入穿山锥的奇异方式爬城,几乎便要跃过城墙,可法拉第和富兰克林的惊魂网神威齐天,将夜魔尽数击伤,难跃雷池一步,更是对牧城上下贡献非凡。”
众人露出肃穆敬仰的表情,纷纷面对法拉第,干了一口酒。
法拉第疲惫的脸上露出笑,自己也饮上了一口。
“若不是小娜冒死救下小雅,探听得到通灵索断的重要情报,我们便不能早做警惕,牧城同样危险。愿小娜早日康复。”公羊博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干咳。
众人都面露心痛之色,默默地为小娜祈祷,又饮了口酒。
“最后还有一人功不可没。”公羊博目光和善的说,“我管制青岚部落,一项要求诸位严守军规、恪守纪律,可他却行事却向来没个规矩。角逐参将席位之时,约定好规矩以募兵人数论胜负,他却又一意孤行,招募了这些世外高人前来。可若非如此,我们今日便不会有磁光夜照、惊魂法网、回回炮和救生浮漂。”
公羊博微笑的看着维谷说,“我之前小瞧了维谷了……”
“宗主……”维谷面容愁苦的打断了公羊博的话,他转头望了一眼同样沮丧万分的阿基米德,如鲠在喉,“救生浮漂……用不了。”
维谷这话一出口,众人身上被烈酒驱散的寒意便又席卷而来。
“有何问题?”公羊博问出口后,心中一急,一阵剧烈的咳嗽。
“是我太大意了!”阿基米德颓然的说。
阿基米德那平日里散发着睿智和学识的双眼变得黯淡无神,他有气无力的说:“是我害了大家……”
“先生莫要气馁,法拉第研制惊魂网的编织方法时,也非一次便成功的。”弗洛伊德在一旁宽慰说。
阿基米德继续摇着头说:“救生浮漂没问题,可是用不了啊!”
望见众人疑惑的眼神,维谷长叹一口气,开口解释说:“老先生所做的救生浮漂并无问题,可这凛冬的祭牢河冰冷刺骨,昨日一个弄潮的好手带着救生浮漂跳入河中扑腾了没几下便不动了……想必是冻死了。”
众人听到此处,不免都跟着叹了口气。
“是我失算了。我野浴都是在夏天,我只考虑了河流湍急与否、河水深度几多、浮漂体积之大这几个变数,却未曾计算水温这一致命的变数……”阿基米德说。
“嗯……”门捷列夫适时插话道,“昨日我清点军粮,做了盘算。若是城中百姓和军士每日两顿,每顿六分饱的话,城中屯粮可维持两月有余。而夜魔围城,该是坚持不到两月,大家也切莫灰心丧气。”
“可若是两个月后夜魔依然围城呢?”乔戈里有些沉不住气,他转身指了指南城门外五百米开外说,“夜魔在城门下五百米之外扎营,这可不像是短时间内能退兵的样子!”
“若是要重启秋千计划,只荡一人过去以向临都城报信,是否可行?”公羊博语气平和的问阿基米德。
阿基米德勉强平复一下心神说:“这我需要算算。我定然尽力算清,给大家一个交代。”
吕布见阿基米德如此状态,安慰说:“高人莫要焦虑,我牧城守军最缺的是信心,如今我们有了一场胜利,便能够添一分士气。这夜魔昨夜一次攻城便折损了百名夜魔。他一共只有两千余名战士,我们却一人未损。如此不需多日,夜魔必然丧失士气,必退无疑。这秋千计划只是以防万一的退路。”
“咳、咳咳”公羊博又是一阵咳嗽,随后附和说,“老先生莫要焦心,吕布将军说的是,这秋千计划只是以防万一的退路。”
弗洛伊德望了望公羊博,面色有一丝忧虑的说:“宗主,您这一日一夜未曾合眼,该休息了。”
公羊博摇摇头说:“我不打紧,倒是昨日看过富兰克林,他病得很厉害。”
白起皱眉说:“这小寒一过,气温骤降,全体战士们又是熬了一日一夜未曾合眼,还需要告诫全军战士御寒。门捷列夫,军营中可还存有老姜?”
“昨夜清点过,还有百斤左右,若是供给全营将士熬汤,能供上三日。”门捷列夫答道。
“这就派遣下去,让轮班修整的军士们每人喝上一碗热乎的姜汤,发了汗再去睡觉。”白起嘱咐着。
众人在城楼上谈论已毕,维谷便随着阿基米德回到他的住所,两人掩上房门,开始闭关推演秋千计划的诸多事宜。
他们在房间的沙纸上反复勾画、推演,再勾画、再推演……
这秋千计划的实施无论是其中的机构理论还是实施的工程器械奥秘都艰涩异常。
单单是这秋千的设计便需要考虑摆长,摆速,山谷中的风向、风速、秋千支架所承受的静力和动力,而秋千的施工又需要考虑那高悬的秋千支架如何稳固,这些难题都令阿基米德和维谷感到焦头烂额。
若是不能尽早推演出行之有效的建设蓝图,纵使有再多的军士出力,也修不成能把人荡过山崖的巨大秋千。
两人饿了便胡乱吃一些干粮,困了便伏案小憩,沉浸在难题之中,仿佛将其余事由都抛之脑后。
……
阿基米德长叹一声,双手揉搓着眼眶。
维谷也是用双手十指揉着太阳穴。
二人都是极为疲惫。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阿基米德疲惫的说了一声:“请进。”
只见莫甘娜披着一袭红色斗篷走进来。
维谷怔了一下,站起身来责备说:“小娜,花医师不是说你五日之内不能下床走动么?怎能如此胡闹?”
莫甘娜忧虑的脸上掠过一丝暖意,她轻声说:“你也会关心我,倒是让我意外,不过花清夙这话是八天前说的。”
“如何?八天前?你是说,我和阿基米德在这里推演已经耽搁了……耽搁了七天了?”维谷有些难以置信。
他和阿基米德在屋内专心推演,不知日出日落,如今听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不免心中更加焦急失落。
维谷见莫甘娜脸上忧伤暗涌,心中略感不妙,问道:“小娜怎么了?夜魔又进攻了?”
莫甘娜摇头苦笑,“你有所不知,这日复一日军士们压抑着内心的焦灼,盼着夜魔撤军。可夜魔在南城门五百米开外的行营已经建得初具规模,虽然并未再进攻,却也绝不似几日内便会撤军的迹象。”
小娜顿了顿,口气更加谨慎的说:“而尽管门捷列夫节约用度,将老姜熬汤供给军士们连续服用了五日方才用尽,可战士们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截至到此时,已有三百战士染了风寒。”
“什么?!”维谷和阿基米德同时惊叫出声。
莫甘娜皱眉说:“你们推演的秋千计划眼下是全牧城的希望,为了不打搅你们,这些事大家都是瞒着没来通知,可如今,宗主大人和富兰克林先生的风寒之症都难以好转,已有十几位战士和百姓没熬住,病逝了。维谷哥,公羊宗主怕是也难以支撑,他,他刚刚神志清醒了些,让我来唤你过去。”
听到这里,阿基米德和维谷同时站起了身来。
“公羊宗主还说,眼下秋千计划是重中之重,阿基米德前辈,您的时间宝贵,就不必去看望宗主了,危难关头,这些人情客套都可以省略。”莫甘娜伤感的说。
阿基米德听罢,长叹一口气,他摇摇头,从水盆中撩起水拍在脸上,强自保持清醒,他声音沉稳的说:“维谷你放心去吧,这秋千的研制便放心交给我罢!”
维谷望着阿基米德点点头,转身和莫甘娜便出了门。
屋外寒风凛冽,维谷感到浑身颤立;日光映着白雪照的维谷睁不开眼睛。他在屋中坐了七日,此时忽然出屋,对日光和严寒一时都是难以适应。
“小娜,为何让你来传令,你的伤还没有痊愈。”维谷一边走一边问。
“不然你觉得该叫谁来传令?”莫甘娜问。
维谷没听明白。
莫甘娜叹息说:“方才怕给阿基米德前辈增添过大的压力,我没说实情。当下城中百姓士兵已有半数染病,病死的战士已有百人之多。公羊宗主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了。此外,吕布将军、乔戈里、马卡鲁、富兰克林和弗洛伊德也都染了风寒。眼下参将中仅剩下从未走下城楼的白起将军、干城章嘉,每日盘点军粮的门捷列夫将军、一直在磁光装置旁上下忙碌的法拉第和刚刚刀伤初愈的我没染风寒了。”
维谷听到此处,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差点儿栽倒。
“维谷哥,你得挺住。”莫甘娜此时对维谷说话的语气中既没有玩笑,也没有暧昧,有的只是大难当头时战友之间的相互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