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颀转身回到客厅刚想吧暖暖抱到屋里去睡,却看到暖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只见她双手抱着沙发的大靠垫,尖尖的下巴轻轻地抵在靠垫上正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本如水晶般清澈透明的大眼睛这时竟显得有些忧郁黯淡。
李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他笑了笑说:“抱歉啊,暖暖,吵醒了你吧。”
然而暖暖却答非所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暖暖缓缓地说,语气中充满了柔弱的不安。
李颀一时没明白暖暖的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好像没听清似的问:“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暖暖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接着说:“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要和洛冰姐姐结……婚了。”说到“结婚”两个字,暖暖的话音竟有点微微发颤,好像是鼓足勇气才说出来似的。
原来她刚才一直没睡着,李颀心想,怪不得当王洛冰说到结婚时好像感觉到暖暖的身子动了一下。李颀不明白暖暖为什么要装睡,但他也没有往别处想。
听完暖暖的话,李颀笑了笑说:“奥,你是说这件事啊。因为刚才以为你已经睡着了,所以打算等你醒了再告诉你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暖暖好像没听见李颀的话似的,幽幽的说。说完后,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李颀,眼神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我暂时还没决定呢,因为实在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再说……”李颀顿了一下,忽然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试探性心理说:“再说你不是也很喜欢洛冰姐姐吗,如果我们两个真的结合了那……”
“没错,我是喜欢她,我喜欢她永远做我姐姐,但我可没说过喜欢要她做我的嫂子!”暖暖突然打断李颀,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大声说。“而且……而且我……我也不喜欢你做我的哥哥!”暖暖又加了一句。说完把靠垫使劲推在一边,跳下沙发,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砰’的一下把门锁上了。
李颀一时愣在了当地,他实在想不明白暖暖今天怎么会生这么大气,今天下午明明还好好的。他在脑子里飞快的回想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但还是想不通。奇怪的是,李颀在内心深处竟有一丝的高兴,为什么高兴,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李颀是非常聪明的,而且心思非常的缜密,否则他也不能单靠一己之力就能在这风云变换的商场中打出一片自己的天下。但是,在女人心理这方面李颀却迟钝的像根木头,远不如他在谈判桌上那样反应迅速。他总觉的女人特别的善变,思考问题不按常理,说话之前也是先拐上十七、八道弯,全然不像男人那样爽快利落。所以每当处理和女人有关的事情时,就是他最头疼的时候。
虽然这么想着,但李颀还是放心不下暖暖。他走到暖暖,轻轻的叫了几声‘暖暖’,没有回应。侧耳一听,里面隐隐传来暖暖的抽泣声。李颀不禁有些心慌,暖暖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儿,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不知愁为何物的乐天派。即使偶尔有时会孩子般任性的发些小脾气,但也是马上就雨过天晴。像今天这样生这么大气,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更麻烦的是自己还不明白她生气的原因,虽然内心深处能够隐隐猜到,但他觉得这很荒唐。但除了这么想,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什么原因。
现在李颀心里乱糟糟的,好多的事情都揉搓在了一起,像一团乱麻在脑中翻搅着。他又想到了王洛冰,王洛冰肯放弃日本那么大的产业回来主动提出和自己结婚,这就证明她是真正的爱着自己的。然而自己却迟迟下不了决定,难道是自己真的不喜欢王洛冰了吗?不,李颀扪心自问,自己还是喜欢王洛冰的。就像喜欢她当年身上的叛逆野性一样,也喜欢如今她身上成熟的女人味。可是……可是这到底是不是爱呢?喜欢一个人和真正的爱一个人是不一样的。喜欢一个人,那是异性之间本能的吸引。那是对方身上的某种东西很吸引自己,或许是美貌,或许是身材,抑或是气质。但是爱一个人却不同,爱一个人可以说是再喜欢的基础上的一种升华。爱,是一种包容。包容对方的一切优点与缺点,那已经超越了诸如美貌、身材之类表面的东西,而上升成灵魂深处的一种特殊默契,一种认可。李颀不禁又想到暖暖的话: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个人,吃饭也想,睡觉也想,即使两人相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种感觉都不会因时间增加而有所改变。话虽然浅显,但这确实是对爱的深刻理解。
想到暖暖,李颀的心又开始提起来了。当年给暖暖动手术的医生曾经说过,暖暖的病要是受到剧烈刺激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这么多年来李颀事事顺着暖暖,结果养成了她大小姐脾气,动不动就任性撒娇。但李颀还是凡事都迁就她,每当她稍微有点生气的迹象时就马上想尽办法的哄她高兴,可是今天却……想到这里,李颀额上不仅冒出一层冷汗。他又轻轻的叫了几声暖暖,还是不见回应。侧耳一听,只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鼻息声,想来是哭累了就睡了。
“呼……”李颀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明天一定要好好哄哄她了,李颀心想。
他伸伸懒腰,觉得今天出奇的累,现在最大的愿望没有别的,就是能够好好的睡上一觉。他刚想回卧室,却又实在不放心暖暖。于是,李颀回到卧室取来枕头,又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和衣躺下了。这样,万一暖暖有什么事好能够及时知道。
“我是不是太神经质了?”李颀自言自语的说,说完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还是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想。
就这样,李颀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睡了一会儿,李颀总觉得胸口憋闷,心里发慌,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他站起身来,轻轻地走到了阳台上。一丝微凉的夜风袭来,李颀顿时觉的脑中清明了不少,胸中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闷得难受了。今天的月色真好啊!李颀望着亮亮的月牙情不自禁的赞叹。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信手点燃,慢慢的吸着,青纱似的烟雾便缓缓的飘在眼前。李颀喜欢这种青烟萦绕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似乎正在置身于一个飘渺的世界中。而自己也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随着命运的起伏而颠簸不定。这也许是一种逃避也说不定。虽然李颀平时给人的感觉总是一种成熟男人的沉稳与自信,但其实他的内心是非常脆弱的,脆弱的就像是一个薄薄的玻璃樽一样,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他总是很小心的维护着这内心深处的脆弱,极力的不想让别人触碰到它。多少年的打拼生涯,多少的心酸苦水,他全都无声的倒进自己的肚子里。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在同事员工面前总是表现的喜怒无常,不苟言笑。他的员工敬畏他,同事信赖他,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理解他。他就像一个孤独的独行者,一方面渴望着生活中的快乐,但同时却似乎总被一种无形的命运所牵引,使他不能够正视自己的人生。但这兴许就是这个男人的宿命吧!渴望生活,却又不能面对现实。他似乎总在逃避者什么,逃避现实的真相,逃避他人的爱,甚至逃避自己,逃避暖暖。
李颀慢慢地吸着烟,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点不敢正视暖暖了,而暖暖看自己的眼神也不知从何时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充满着敬佩、依赖,甚至是缠绵的眼神。这种混杂着多种感情的眼神,李颀只有在当初的王洛冰身上曾经看到过。
想到王洛冰,李颀忽然感到一阵愧疚。她为了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了,而自己却始终还不能真正的接受她,关于这一点,冰雪聪明的王洛冰肯定也早已经察觉到了。她之所以表现的很平静,想必是为了多给自己留一点考虑的时间,可是自己却始终不能下定决心,她应该很失望吧……李颀心中思潮起伏,越想越乱,久久不能平静。于是他干脆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任由夜风抚弄着自己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李颀混乱的心思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闪烁的寒星。这时他也感受到了夜风的寒冷,他扔掉不知何时已经燃尽的烟头,又用脚碾了碾,然后转身回到了客厅。他心里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暖暖,情不自禁的走近暖暖的卧室,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了听,只听到暖暖微弱但匀称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熟了,李颀心想。
李颀打了个哈欠,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刚好指向一点。“已经这么晚了?!”他自言自语道。他伸伸懒腰,忽然觉得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眼皮也是沉重不堪,于是他又回到沙发上和衣躺下了……
夜,已经深了。沁凉的夜风顽皮的挑弄着窗外的风铃,发出一阵‘丁玲,丁玲……’清脆的响声,仿佛是为这个坚强又脆弱的男人奏响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