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南风看电梯正在关门,一个健步冲过去按按键,这时,里面一只手伸出来,阻止了正在关闭的电梯门。
南风觉得在电梯关门前冲进去就像是红灯亮起前闯过马路一样,有种小小的成就感,虽然这个想法听幼稚的。
这位伸手挡门的先生,正是创京集团的董事长——施罗。
因小马说了他的传奇故事,南风就去网上查了他信息,他比网上的照片显年轻,是个儒雅绅士的中年大叔,而不是南风想象中膀圆腰粗的“大爷”。
跟一个大人物同乘一部电梯,装作不认识好像不太好,南风就主动打个招呼:“施董,您好,谢谢您。”
施罗微笑着轻微颔首:“不客气,举手之劳,你在锦荣地产上班?”
南风扶了扶肩上的包带,略显拘谨,回答:“是的。”
施罗:“你叫什么名字?”
南风:“施南风。”
施罗怔了一下,像想起了什么事,接着问:“你今年多大了?”
南风:“23岁。”
施罗:“你家住在哪里?”
南风:“文兰新村。”
听到这里,施罗脸色骤变,官方的笑脸突然乌云密布,又瞬间变得慈祥。
在施董强大的气场面前,南风像个小学生,一个个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
施罗直勾勾的看着南风,还上下打量一番,南风想起小马说的关于施董的花边新闻,心想:“这个老色鬼想干什么?”
高端写字楼一向以“快”著称的电梯,此时变得特别缓慢,南风恨不得一脚把它踩到一楼,赶紧逃离这尴尬的气氛。
施罗转了转手表,又推了推眼镜,问道:“有空一起吃个晚饭吗?”
南风觉得莫名其妙,心想:“我跟您一点也不熟啊……”
这时电梯终于到达一楼,南风赶紧跑出去,回头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得去赶公交车了,拜拜。”
施罗看着落荒而逃的南风,笑着摇摇头,笑容竟带着些宠溺:“还是个小孩子啊。”
南风家离公司不算远,坐公车两站路,因为上下班高峰期特别挤,所以南风经常走路上下班。
天气不冷不热,风也温柔如歌,南风喜欢这人间四月天,迎着春风哼着小曲溜达着回家了。
虽然公司被收购是大事件,但对于她这个小喽喽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世上工作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回到家,阿姨已做好饭菜,外婆的照片挂在餐桌上方,南风和外公每天吃饭都有外婆的陪伴。
外公80多岁了,最近体检出心脏不好,其他小毛病也挺多,舅妈不喜欢和老人同住,就找了阿姨照顾,避免街坊邻居说舅舅不孝顺。
南风吃完饭就陪外公看京剧,虽然她不喜欢,但还是每天坚持,毕竟和老人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
南风看着电视里画着大花脸的人走来走去,百无聊赖,不时刷刷手机,看看微博。
突然,一张银行卡出现在眼前。
她转头看向拿着银行卡的外公,满脸疑惑。
外公语重心长的说:“外公老了,像一个熟透的瓜,不知道哪天就落地了,这些钱是我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密码是你的生日,等我不在了,你用的上。”
南风推开外公颤颤巍巍的手:“外公,您身体好的很,能活到两百岁,这钱我不要,我能挣钱。”
外公还是固执的把银行卡放在南风手里:“傻孩子,活那么久不成妖怪了。”
南风想起小时候,外公把钱放在一个黑色钱袋里,总是从里面拿出些零钱给南风,让她买写铅笔、买零食。
南风知道外公是怕她自卑,别人都有父母宠爱,她没有。
南风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外公告诉她爸爸是个消防员,在一次火灾中牺牲了,是个大英雄,妈妈改嫁到很远的地方。
外公说妈妈过年的时候会来看她,于是每年春节前夕,南风就会拿着妈妈的照片到小区门口等着,一等就是十年。
直到外婆去世,南风终于知道,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她连自己母亲的葬礼都不参加,这个女人根本就没长心。
南风拿着银行卡,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在这张小小的卡片上,它太重了,承载着外公对自己一生的爱。
外公摸摸南风的头:“傻孩子,哭什么,外公还好好的呢,明天清明节了,咱们去看看你外婆。”
次日,到了墓地,南风把手里的茉莉花放在外婆的墓碑前,十年了,每次来看外婆,外公都要买一束茉莉花,他说外婆生前最喜欢这个花,又好看又可以泡茶,实用。
外公说起以前从未提起的往事:“我跟你外婆处对象那会,你外曾祖母极力反对,因为你外婆是个寡妇,还带着个孩子,在那个封建年代,没人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这样的女人,可我不在乎,我冒着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决心,还是和你外婆结婚了。你外婆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有一次晚上她睡在地里看粮食,看到有人来偷,那是村里一户很穷的人家,你外婆可怜他们,就装睡着任他们偷……她也非常贤惠,会剪窗花,做衣服鞋子,街坊邻居经常找她帮忙,她也会做各种吃食,做起农活比男人还利索……”
说着说着外公就掩面痛哭,南风从来没见过外公哭成这样,即使外婆葬礼那天。
看外公哭,南风也鼻头一酸,流下泪来。
天还没亮就给她包饺子的外婆,去学校给她送饭的外婆,找欺负自己同学理论的外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外婆……一去十年,阴阳两隔。
这些年南风一直在认真学习、努力工作,时间排的满满的,她似乎都快忘了失去至亲的痛。
此时,昔日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不断翻滚,南风终于深切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无力感。
外公渐渐平复情绪,南风也擦干了眼泪。
“等等,外公刚才说什么?他说和外婆结婚前他就有个孩子,那作为家里年纪最大的妈妈……妈妈不是外公的孩子,那我……其实跟外公没有血缘关系?!”
南风想到这里,感觉五雷轰顶,表情凝固成霜,她难以置信的询问:“您刚才说,外婆和您结婚前带了一个孩子……”
外公淡然的说:“是的,你妈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南风怔住了。
外公长叹了口气:“后来有了你舅舅和小姨,你妈妈就觉得我和你外婆偏爱他俩,从小脾气就很别扭,长大后,你妈考上大学,我和你外婆没让她读,那时家里太穷了,仅有的一点积蓄都留着给你舅舅读书,我们的想法是男孩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女孩可以通过嫁人……我也知道你妈会恨我们,只是没想到她会恨到永不相见,连你这个女儿她也从不探望。听说她改嫁后生了个儿子,她痛恨我们重男轻女,到头来她也重蹈覆辙……”
南风感觉心塞,眼神空洞:“外公,我没有妈妈,您是我最亲的人。”
除了入职不久的新员工外,大部分员工都选择离职,他们都想跟随聂晨的决定。
创京集团的HR总监找到南风,对她说:“我看过你的履历,很出色,希望你能留在创京,这是一个没有天花板的舞台,能给你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能以最快的速度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如果不是他胸前挂着HR总监的工作牌,南风会以为坐在她面前的这位大叔是一个传销组织头目。
南风心想:“我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难道还能坐上总经理、总裁吗?不坐到这个位置也不能叫人生巅峰吧。”
南风诚恳的感谢了HR总监的好意,然后拒绝了他。
南风走后,HR总监打电话给施董,告诉他南风的决定。
晚上和聂晨一起吃饭,南风聊起HR总监找她谈话的事。
聂晨说:“好巧,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南风有点诧异:“一般收购方都会用自己公司的高管吧。”
“对,可能我太优秀了,蓝志顺也希望我去志顺控股任职,太出色也是很烦恼……”聂晨帅气的做了一个摸头的动作,然后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傲娇的朝南风挑了下眉毛。
南风扯了扯嘴角:“30岁事业有成的青年,有些自负很正常。”
聂晨当下刀叉:“这不是自负,是陈述事实。”
南风胳膊撑在桌上:“可他们为什么要挽留我这个基层员工啊?”
聂晨打量了一下她:“可能是看你漂亮吧,留在公司赏心悦目。”
南风身子往前倾了一下:“胡扯,很多大公司因工作强度大不要漂亮女生呢。”
聂晨:“当然,不否认你也很出色。”
南风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心里美滋滋的:“对了,有一次我在电梯里碰到施罗了,他……竟然说要请我吃饭。”
聂晨:“所以说嘛,还是因为你颜值高,你可要离那个老色鬼远点。”
南风:“放心吧,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了。”
聂晨:“我们离职后,先玩一段时间吧,我从毕业到现在都没有放松过,就算出去旅游也是工作电话不断,现在工作没了,可以享受一下真正的度假。”
南风举起双手:“好呀,我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