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淮很快明白了自己的挣扎有多么熹微，妄图用一只蜡烛照亮整个世界？
他明白糟糕的处境，沙泉急遽缩小，浑黄之光被拘取，渐渐化为黑水。初始水域还有零星光芒，然而每次涟漪后色彩由黄而黑，开始朦胧、在透支。
这是它的力量源泉，快消耗殆尽，天地依旧寥寂，云翳黑水沉湎于荒芜，它浩浩汤汤不知奔向何处，云海翻涌处处埋着惊雷。
这样下去，无异于加速死亡。
这星火之源来源于何处，能否加强，能否燎原？
意识之外，蝎子拿出了最后两支合晶，他脸色复杂，牙齿龃龉摩擦，青筋凸起，颈脖上的黑蝎纹身像烫熟了似的爬在上面。
这支合晶是他最后的宝贝了，可以说之前整个冰箱里的东西加在一起，价值都赶不上它们，已经不是纯粹的能量体了，它得来不易，含有珍稀血精，内藏某种基因序列，隐有光华流转。
“小子，给我留条后路，这是我的老婆本了。”蝎子咬牙切齿的说道，眼中的司淮脸上血色不断褪白，由白转黄。发色开始枯萎，遭遇夏末，走向秋季。
蝎子骇然，“你大爷的，你修的啥子魔功？”他把手中的合晶瓶子攥得紧紧的，掌心全是汗水，发出吱吱的滑腻声音。
“小子，你摊上大事了，你最好有个妹妹”蝎子惨然一笑，心中默念我的老婆本啊，我的老婆啊。
他终于做出决定，动作不再犹豫，揭开了瓶口，拉起司淮的嘴里往里倒。
这瓶子外形赤红如玉，拇指粗细，简直就像两截血手指。司淮如果醒着，一定会觉得这和公子第二给他的两支心脏强化药剂外观非常相像。
然而它不愧为蝎子的珍藏，司淮的脸色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像唱川戏、秀变脸似的，duang~duang~变红，发色又再次回春。
蝎子长吁了口气，如果再没法的话，他就得打电话通知石致远了，但估计逃不了一顿骂。
一个兵王敢冒险用古老弥散术引导新手锻体进化，简直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如果说骂就能解决问题，那简直异想天开，以“聪明版”石致远的做法，他肯定会让自己先把本掏空，然后再骂自己，那简直巨亏。
斗不过他。
蝎子这种“赌徒”的行为终于让司淮受益，沙泉的体积直接扩大两圈，如果开始为一汪雨水，那么现在就化为了半塘鱼池。
甚至......
“咚”
“咚”
司淮狂喜，这是心脏的声音，这是与外界沟通的讯息。
司淮怒吼，沙泉渰渰，像细雨打落在湖面，冒出砂砾般的颗粒，它开始扩张，在征服版域，这是颠覆性的改变。
“长官——”
“蝎子！！！”
他发出自己的声音，像隔了万里千山。
“谁！”蝎子像受惊的鸟一般，随即发现这个声音真特么好听。
“安东尼，你大爷的”他急忙回应，转悲为喜，俄尔转喜为怒，诸般滋味，五味杂陈。
“长官，我需要一罐啤酒！”司淮猜测身体变化和这个息息相关。
蝎子又怒又悲，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你大爷的，你还要喝酒，你咋不上天呢？”
沙泉剧烈收缩，只觉这长官好吝啬。
然而蝎子看他不说话，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安东尼一直把合晶饮料当啤酒喝。
啊——
蝎子内心滴血，干脆一个手刀结束了他。
“没有了，没有了，被你喝光了！”蝎子说话感觉嘴里兜着风，那是委屈。
沙泉再次震动，隐隐要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司淮焦急，别人总是靠不住啊。
怎么办，心脏的跳动在持续变弱，黄河上方雾霭摧城，居高临下。
真的没法了吗？
短暂的魂穿生涯，我还没见到赤环，还没替安东尼说话，甚至都不曾了解这个本尊。
你好可怜，和我这个穿越者有什么不同，举世无亲！
举世无亲？
不对，公子第二，老帅哥！叔叔？
“长官，我......”
“没有了！那是地下城拍卖会拍来的，一年才几瓶”蝎子打断，欲哭无泪。
“长官，你......”
“真没有了，我悄悄背着队长买的，整个黑河都找不出三瓶，这个是违禁品，我都还不知道是个啥味道。”蝎子蹲在地上抱头，就差求神让他带走安东尼了。
“闭嘴！你特么别说话，等我说......”司淮疯了，沙泉的消耗速度更甚以往，这完全是被蝎子自以为是给气的，还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猪一样的队友。
“在我怀里有两瓶药，你帮我......”。
司淮很快发现声音被卡住，像遭遇了重型挂车撞击，怒吼戛然而至，反抗变成了和风细雨，心脏朝向停止，沙泉缓于平静，天地趋于寂寥。
它停在哪儿，再无法跟上黄河的脚步，这是死寂，它孤独的死在这片苍凉的空间，它本该去往深处。
哪里有什么？一切都和我无关。
司淮看到雾霭升腾，它急剧变化，开始撤回，像胜而不骄，班师回朝的天兵，它对司淮擒而不杀，这是自负，是不屑。
人死前的瞬间可能是沧海桑田，但也可能弹指刹那、黄土一捧。
沙泉看向自己，哪里浑浊一片，了无生机，它曾见过山花，惊过鸥鹭，走过闹村，浴过暖阳。
然而它最后什么也没带走，握拳而来，撒手而去。
沙泉看向诸天雾霭云峦，它沉默无语，不知深浅，云峦后方有什么，山，还是视万物为刍狗的天道神明？
“安东尼！”
“安东尼，你死了吗？”
万般皆空，司淮在哪儿渰没，化为黑水。
“安东尼！”
“谁！？”司淮震惊，透着绝望、透着狐疑。“谁的声音？”
“安东尼你别死啊！你还欠我五十万啊，你死了我找谁讨老婆去？”
“你大爷的。”
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司淮笑了，才认识一天吧！蝎子竟然为我哭泣，却为他吹起了反扑的号角。
天地异色，黑水翻涌，司淮看不到黄河的岸堤，但却惊悚的感觉这黑水的水位在起落。
“这......”
场面骇然之极，司淮猜到是蝎子找到了那两瓶药剂，然而公子第二给的两瓶心脏强化剂到底是何物？
沙泉开始震颤，在跌宕，滴滴砂砾不断净化吞噬着黑水，串成骊珠，圆润饱满。
一颗、两颗......直至九颗，越来越多的黑水爬上骊珠，骊珠开始旋转，每次旋转带起一片黑水。
滔滔黑水如墨鱼逐波，竞向骊珠为它加持，它的体积不断增大，很快化作了九轮黑色月亮。
它生于黄河，而起于黄河，越来越大，升腾越来越快，吞噬力也越来越强，散发着魔性光芒。它不再满足于潮落的黑水，开始吞噬沉重的雾霭。
雾霭发出嗡鸣，这是惊蛰在警告。
然而它低估了九颗星辰的决心，一路摧古拉朽，暴戾无匹。雾霭翻腾，逼近星辰，它来得凶猛，铺天盖地。
司淮看得心惊肉跳，自然之力竟然成妖了。那九颗如黑日的星辰就是公子第二说的奇药？这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轰”
风雷声乍起！
它们终于发起了决战，九星抖擞，黑色的能量卷起千层巨浪，似乱石穿空，直接把黑云打散，露出深渊般的窟窿，九星光芒炽盛，看起来颇为得意。
黑色雾霭云舒云卷，却散而又聚，它非实体，应付起来随心所欲，转向九星时，雾霭时浓时淡，像在嘲笑。
司淮看得头疼，这九颗星似初生的太阳，“战斗经验”无限接近于零，它太年轻了，司淮想开口提醒，然而才想起自己不过是一口泉而已。
九星似乎发现了这一点，雄浑的能量激荡，显然是生气了。气机稍微停滞，它居然在思考，随后竟学会了辅弼相合，三主六弼，左三右六，似斗角拱卫之势。
沙泉滚宕，内心滚烫，恨不能为它呐喊。
黑云收缩覆盖广袤天地的躯体，它已无比重视。随即竟然暴露朗朗乾坤，化磅礴为一击，浩淼虚空荡出涟漪，涟漪的中心，一道黑色魔戟从虚空中惊世杀至。
毫无预料，这是奥义，趁九星懵懂，竟然天降杀招。
沙泉冰凉，一串九？
九星震荡，差点吓得跑回黄河。三主六弼着急互易，攻御之势急忙转换，转攻为守，势必要挡下这杀招。
轰！
这一次，九星遭受重创，整整缩小了一圈，覆盖凝结的黑水皲裂，满是裂痕，气机衰弱，萎靡不振。
雾霭凶威大盛，却胜而不骄，再次蓄势凝结。
沙泉淙淙，心中黯然，他甚至很想说，我还有半边心脏，我可以把它给你，然而他始终没法发出自己的声音，他太弱小了，如太仓稊米微不足道。
黄河天地浩淼无尽，无悲无喜，它一路向往深处，如万载岁月长河，不曾驻足，不曾停靠，再大威势，对它而言不过是堂前笑客
九星自省，似乎在明悟星辰奥义。
转而运转，一星自转，二星自转、又绕一星公转，......如此往复，仿若一生二，二生三......最后九星自传而公转，九九归一，如九道大小依序的齿轮，暗合天体运行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