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致远看了看胸口上被染成绿色的六角芒星,它原本像启明星那边明亮光洁,金光奕奕,但由于气温降低,此刻边上染了层淡淡的白雾,他用手轻轻掸去,对着蝎子说:
“基因进化者痴迷于长寿、喜乐、权利和深层次进化,大家忘了自己的初心。”
“多年内耗严重,锐意之气不断消磨,反观令行禁止的禁区生物,直来直去,近年来更是蓄意进取。到你们这一代之后。
“人类抗争的环境就越来越差了。”
旁边野兽般的黑隆接着他的话说:“所以说,徐子光其实并没有错,错的是......”他用手指了指天。
“不要揣测,雪绷的时候,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石致远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黑隆突然发现了监控器的变化,他脸色巨变,忙站起来,喘着升腾的粗气“妈蛋,老子前脚一走,后面的小子们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黑隆,停下”石致远伸手把他拦住。
“队长,阿尔金造成的精神震荡太强烈了,后面有人不能受伤?”黑隆急道,粗糙的脸上露出僵硬夸张的线条。
石致远看了看监控器,笑问:“你是说关海远的侄子?”
“队长开灯吗?”蝎子这时候突然问。
“你是因为冷,还是你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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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血级禁区“阿尔金”进入航程视野后,司淮的心脏病竟然再次爆发了,而随之爆发的还有司淮选择性遗忘的徐子光。
他和一旁的关毅两人起了巨大争执,司淮看着他扑倒一旁的冷四,跳上了关毅的胸膛,扯住他染绿的茶红色长发,使劲往地面撞。
碎发的边小红骑到他的背后,双手掐紧他的脖子,绯红的嘴唇咬出齿印,他勒人的时候显然使了全力。
冷静的书生扶了扶眼眶,绿色的镜框投射着窗外的风云变化,他的视线完全被异象吸引住了,脸上露出痴迷、兴奋和剧烈的好奇。
叫辛志学的短粗男人被黑暗激发了勇气,和皮包骨的瘾君子扭打起来,三个女生在昏暗的房间下发挥了声音的优势,尖叫、嘶吼、跌倒碰撞。
至于朱椒椒,她还未从突然到来的阿尔金中的恐慌中清醒过来,仿佛禁区生物这几个字在她生命里埋下过巨大阴影。
几乎在几个呼吸间,机舱变得非常混乱。
司淮想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可怜的哆啦a梦,因为此刻她是自己唯一能靠近的人,她太冷了,不是单薄的穿着带来的,而是从心底发出来的,她吐出的气最为浓郁,不断带走她身体的热量。
但司淮发现在心脏剧烈的跳动下,他的这种想法有多么可笑。
“手指变慢了,思维也......变慢了”
这是等待昏迷前思维如静止的时间,心脏中血液如幽谷细流,淌过黄叶霜花,滋润了黑石的苔痕,黑石在斑驳的光影下反射出刺目的光线。细流继续流淌越过荒村,穿过溪桥,惊吓了狡兔,冲淡了蚁足。
突然......飞流直下,深不见底。
细流浑浊如沙泉。
沙泉尽头,白衣胜雪......
司淮震惊:“你是谁?”
那道雪白的身影非常迷糊,司淮看不清楚,因为其实自己就是那道沙泉,浑浊不堪的沙泉。
尽头的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终于穿过了尽头。
“徐子光!”司淮疾呼,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原来意识已经回到飞机舱内。
刚才扭打的三人早已分出了胜负。
徐子光!
关毅和边小红匍匐的趴在地上,一个眼神如刃,恨意如涛;一个眼神冷如寒潭,不知深浅。
“徐子光,你特么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边小红揉着侧脸,此刻白皙的皮肤早已青紫一遍。
“警队之光,呵呵——”
关毅吐了口脓血,用手梳理他的长发,因为扭打后汗滞和血液混在一起,整个头发都粘稠滑腻,早已不复刚才的光亮顺直。但他依然认真的分着,把绞在一起的发丝捋回一边,将缭乱交织理顺,轻轻捻散发梢,一遍又一遍,一丝不苟。
“你不是想杀安东尼吗?”他看着徐子光,第一次露出讨厌的神色。
徐子光面冷如铁:“你知道谁是安东尼?”
关毅哈哈一笑:“我知道啊!”他努力撑起身子,小心翼翼的依靠倒在飞机舱壁,找到了熟悉的支撑感,但他依然竭力不让头与舱壁直接接触,怕外力影响到他的长发。
关毅朝四周望去,他的眼神走过伍歌清凉的眼睛,走过冷四跛着的双脚,走过朱椒椒冷得发抖的发卡......
他看向司淮,这个男的敢于直怼暴躁的黑猩猩,他有着自己羡慕的帅气、干净、神仪丰逸,甚至他的灵脉等级很可能超过了在场所有的人。
他在司淮的身上停留最久,因为这是一个最不像会出现在这儿的人,他格格不入。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的眼神早已让司淮如坠落悬崖,恐慌而不知所措。
因为司淮无限怀疑关毅认出了自己安东尼的身份。
不过司淮的担心成了多余,关毅已然回头,质问徐子光:
“你清楚我背后的身份,安东尼是谁,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只是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以为你还是十佳警察?”
“你告诉我,我把我的命给你。”徐子光如是说道。
“哈哈哈......”关毅大笑。
“警队之光的命当然值钱,但现在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关毅讽刺道:“你是一个囚犯,判了十年的囚犯,你的命不比狗值钱”
“至少有人想出手杀你的话,我能选择比你先死。”徐子光依然面无表情。
关毅微微沉下眼神,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徐子光错了么?他其实更可怜。
“为我卖命的人我能找到一大堆,我不需要你的贱命。”关毅沉声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安东尼是谁。”
“可能会让你绝望。”
“要么他死,要么我死。”徐子光依旧坚持道。
关毅想了一下,还是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安东尼是天使进化者协会的核心成员,他的资料密级是橙血级,刚好在我舅舅的权限范围内。”
徐子光看着他,目光没有任何变化。
“资料上说他的灵脉等级是B级,已经达到了黑河监狱首批特招的资质,刚才我听黑隆长官说我们这批是四十批中的最后一批,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提前到了黑河监狱。”
徐子光冷冽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然而不是释然或者放手的情绪,而是森冷的嘲笑。
“你耍我?”
如果说刚才是肉与肉的碰撞,这下机舱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如芒刺背的寒意。
关毅的脸色不断变幻,事情不在他的预期:“徐子光,你有没有听我的解释?”
徐子光表情如嗜血的森林狼:“你还想说什么?”
“徐子光,安东尼的实力远超过你这个下等兵王,他已经不在这个飞机上了。”关毅基本上用了吼的方式朝他解释。
“你不信我,我怎么解释都没用。”
徐子光一步一步走进,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关毅,脸色漠然而死寂:“我来之前,维多利亚司狱就有人和我说过,安东尼就这趟飞机里,你却告诉我他已经提前走了?”
“你说你是不是在耍我!”
关毅看着徐子光,心中有了不好的念头,他向着飞机驾驶舱内靠近,想去敲打驾驶舱门提醒里面,结果突然剧烈的疼痛从腹中传来,他感受到了身体从地面飞起,一瞬间撞到了坚硬的铁凳子上,骨头“咔咔”作响,犹如利刃穿透肌肉,直达内腑。
关毅知道自己的肋骨断了,不止一根。他爬将起来,想去摸自己的头发,可是发丝干枯腻滑,像不堪雷雨的枯草,奄奄一息。
这个将长发视如生命的男子,此刻竟泪流满眶。
“徐子光,你特么是条疯狗,疯狗!”
场面早已安静如夜,在微弱的光线中,众人噤若寒蝉,呆立如木,不敢有任何的举动,没人愿意冒巨大的风险去帮助他。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徐子光脚步未停,像个冰冷的机甲怪兽,他又走到了边小红面前,沉闷的起脚声,然后如战斧劈天一般,狠狠劈下。
巨大的嘶吼响彻云霄。
刚才令众人不敢直视的两人此刻昏迷一人,重伤一人。
剩下的12人看了看瘫软如烂泥的两人,又看了看形单影只的徐子光,此刻苍穹的微光照射到他脸上,他的瞳孔鲜红一片,额头上的血痂早已凝结,甚至拳头上破开的口子,咬烂的的指节都已长疤。
哪怕阴寒凶威如关毅两人,都不能让徐子光身上挂彩,可想而知之前他独自在舱内自残是何等的悲切与伤心欲绝。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在问自己,但好在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暴风雨过去,海面总会归于平静。
所有人都这样想的,但关毅不这样想,他太了解这个在安绥行省和他纠缠多年、心智如铁的老对手。他小口喘着粗气,感觉每口呼吸都传来巨大的疼痛,终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失声喊道:
“快逃,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