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心里几分忐忑：“略知一二，不敢在王爷面前卖弄。”
“看来是小王不配听到娘娘弹奏了……”说着，他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一惊，连忙躲开：“王爷，臣妾是皇上后妃，您是皇上兄长，今晚之遇，全当未曾发生。”他苦笑一声，站到我面前来，钳住我的肩膀，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总觉得大祸临头，眼睛也不敢睁一下。
“叶初，睁开眼睛。”他命令我。我睁开眼睛，眼前这一副眸子，好眼熟，好漂亮。像极了白亦安，可是又好像哪里都不像……不知不觉，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打转。
“娘娘怎么哭了？”他正要摸我的脸，我退后一步迅速擦掉了泪，说：“臣妾有迎风流泪的毛病，王爷见笑了。”
“刚刚并无风。”他坐下来，拨弄了两下琴。
我犹豫片刻，说：“王爷，您像极了臣妾的一位故人……”他跟他好像，我选择相信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实不相瞒，叶初也是小王的一位故人，一位有缘人……”
“王爷，您说什么？有缘人……”脑子里白亦安说我是有缘人的情景一帧一帧地过去。
“一年前，小王奉命出征……敌军当中，有习得法术之人，我当即中招，失去了知觉。后来，有位道长发现了我，只是那时候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道长把别人的魂魄注入了我的身体，等我醒来，我的脑海里不再只有安亲王的记忆，还有了白亦安的记忆……”
我眼眶湿润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王爷，究竟是岳乐还是白亦安……”
“叶初，我是白亦安，是你的公子。我只是借了岳乐的身体。我的身体身中数只毒箭，毒侵脏腑，幸有元神护住了心。这才能借尸还魂……”
他说着，我却怎么也忍不住泪水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他抱住我，也紧紧地抱住他，说：“公子……公子，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啊……我好想你……”我一边哭，一边打他的背。白亦安，你不知道我听见你噩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我入宫以来面对的人和事，更不知道我对你的思念和我那么多次的锥心之痛……
瑶筝转过身去，捂着嘴忍不住抽泣。
原来白亦安……没有死，他变成了岳乐。
“公子，您回来晚了……您出事当年春，皇上改了选秀机制……我也……”我泣不成声，我心里只有你啊，可是那有什么用，我的身子是皇上的。他攥住我的手，说：“本想战事告捷，我便回来……”他停一停，与我对视一眼，也没再接着说下去。
瑶筝低声说：“公子，现在叶初已经是贵妃娘娘了，在宫里刚站住脚……”我知道瑶筝的意思，她是怕给两个人都惹来是非，甚至是杀头之祸。
“当日我确实有意让你进宫，你还百般不愿，哪知皇上一道圣旨……如今我是王爷，你是贵妃……即使是有缘人，也只能缘尽了。”
“公子……叶初无心进宫，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公子……”
“叶初，皇城凶险，我会极力护着你的，虽然我现在身边有不少福晋，也有不少孩子，但那些都属于之前的岳乐，而现在的岳乐，心里只有一个人。”
白亦安，为什么你的心意那么久才告诉我……现在太晚了！
“臣妾记下了，王爷早些回去吧。”
瑶筝看看我，攥着我的手，眼神里有几分不安，恰似我当下的心情。白亦安没有死，我是高兴的；可是他回来的太晚了，我该受的苦楚和耻辱，都已经经历过了……身子也不干净了……
“刚刚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皇上面色不悦。
“皇上，”我内心慌乱，强装镇定地走到皇上身边，握住他的手，“臣妾跟瑶筝在寺里散步，谁知竟然迷路了……绕了好大一圈才回来。”
他一脸关切地看着我：“以后在身边多带些人，也好多个照应。”
见皇上愁眉不展，我便去给他倒茶，问：“皇上可是对皇后于心不忍？”
皇上走过来，拉我入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略带歉意：“如果我再废了皇后，必定惹得朝野不安，太后也是极力袒护……”
我握住他的手，微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臣妾明白皇上的心，皇上可明白臣妾的心？臣妾定然不愿皇上遭人非议。”
他眉眼之间略带笑意，说：“朕虽然不能即刻立你为后，但是，朕可以保证，你迟早有一天会是朕的皇后。”我拥住他，心里却也没有什么波澜，皇后或是贵妃，我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我从没有对皇上动过心……可能有过感动吧，但是也早就被抛却脑后了。若果非说有什么感情，那一定是怨恨和愧疚吧。
我躺在床上，他正想解我的衣服，我连忙阻拦：“皇上，不可。”
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低声道：“怎么了？”
我只能把手抵在他胸前，说：“皇上，佛门净地，怎能行此事……”
他这才停下来，躺回自己的位置，沉默片刻，说：“虽然是在行宫，但是你说的还是有理的，是朕思虑不周了。好，睡吧。”
我阻拦他，并不是因为所谓的佛门净地，而是，我知道白亦安回来了，心里久久不能平息，我对白亦安的思念和爱慕好像一夜之间全部爆发出来了，即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也还是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次日，便回宫了，皇上为了弥补我丧子之痛，封了皇贵妃。
回宫之后，我便再也见不到白亦安了吧。即使是亲王，也不能进后宫啊……
“娘娘回来了。”海棠见我回来，忙上前问候。
我冲她笑了笑，缓缓道：“近几日本宫不在，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的话一问出口，海棠的脸色便略显暗沉了，道：“皇后已经回到宁寿宫去了，也恢复了六宫之权。”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我还是感觉有些生气，不悦道：“皇上和本宫都不在宫里，可是太后懿旨？”
海棠微微点头，没再言语。
皇后纵使犯下滔天罪行，也自有太后出面……即使是三条人命，也可以不顾。
我低声叹息道：“全都是本宫枉费心机了。”
瑶筝似乎在安慰我，说：“娘娘不必灰心，皇上带娘娘去行宫祭社稷，已经是把娘娘当做皇后了。如今又封了皇贵妃，位同副后啊。”我在意的哪里是当不当皇后，我在意的是为什么皇后手上有三条人命，还能逍遥自在地住在宁寿宫……而第三条人命是我故意陷害她的，她肯定伺机报复。到时候恐怕承乾宫又要遭殃了……
永寿宫那两位也不来看我，只能我去看她们了。
“贤妃姐姐来了。”
坐下来，我缓缓道：“恪妃妹妹，乌苏姐姐，淑惠妃在我落魄时，站在皇后那边，你们是不会背叛本宫的，对吗？”
恪妃道：“贤妃姐姐，妹妹能得恩宠全凭姐姐，难道妹妹还能过河拆桥不成？”
乌苏贵人附和道：“永寿宫，全仰仗承乾宫才能复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本宫怕了这宫里的争斗……皇后的势力复起，定会找机会报复承乾宫……若是伤害本宫的人，本宫心痛；若是借本宫的人来伤害本宫，本宫也是心痛……”
恪妃说：“姐姐，宫中虽然险恶，但咱们多加提防便好。”
我缓缓道：“宫中险恶，倒不如宫外自由自在了……”
乌苏贵人打断道：“娘娘此言差矣，后妃在宫外也是不好过的呀。”
“说句玩笑话，若是有一日，本宫不在了，瑶筝和海棠便遣散到永寿宫吧，本宫也好放心。”
两人纷纷点头。
后妃在宫外，会不好过吗……我确实动了这样的心思，眼下宫里都归置好了，承乾宫的宫女可以在永寿宫栖身，恪妃已经得势，会护她们周全。虽然皇后复起，但是此番也已元气大伤，动作应该不会太大。这简直是出宫的最佳时机……只是隐隐觉得，这宫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放不下的，心里好像有淡淡的不舍。
“给皇后请安，有些日子不见，皇后脸色不好啊。”我淡淡道。
皇后一见是我睁圆了眼睛，冷冷道：“贤妃，你以为你设计陷害本宫的事，皇上太后会不知？”
我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缓缓道：“本宫去宗人府，确实是想探望皇后。就算本宫是想与皇后同喜，皇后也不该推本宫吧。皇上太后知道又如何呢？”
“封了皇贵妃，果然是不一样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
“本宫能成为皇贵妃，都是托皇后的福。所以本宫听说皇后出了宗人府，特地前来看望。日后本宫协理六宫，还要皇后多多指点呢。”
“成了皇贵妃如此跋扈！”皇后愤怒地拍桌子，但是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皇后，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故意让你觉得我得意忘形，让你觉得跟昔日的静妃一样愚蠢。日后我可能还会做许多蠢事，走着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