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君把如酥、如杏两个丫头收到自己屋里,跪在地上的两人连忙谢恩,到旁边站了。
陈宁把这一番交锋看在眼里,对兴国府里的形势又多了几分了解,对两个美人倒有了一些遗憾,原先在大伯陈铉的院子里瞧这两个丫鬟时倒还没觉着什么,此时心里倒有些近在眼前,触不可及的遗憾。
那边的陈宝却一脸高兴,他想的是,老太太院子里来了两个新姐姐,又有了新伙伴可以好好玩了。
庄夫人讪讪而退,郑夫人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下来过。
李太君又看了郑夫人准备的丫鬟婆子,先看了四个教引嬷嬷,认出了其中一个,笑着点头,道:“有宋嬷嬷在,我就放心了。”再一看丫鬟,都打扮得不招摇,心里先满意了一半,虽然里面有几个长得脱俗,倒也看着规矩淡雅,不像刚才如酥、如杏那般夺目,也就不说什么了。她对郑夫人满意点头道:“你尽心了。”
郑夫人含笑回道:“媳妇应该的。”
庄夫人旁边听了,心里更不自在起来。
李太君最后唤了两声:“珍珠、雪玉……”从后面的下人群中走出两个丫鬟来,一个端庄、一个伶俐,都上来听吩咐。
李太君道:“你们以后就跟着宁哥儿,好生伺候他。”
两个丫鬟一愣,连忙答应:“是。”
于是跟着陈宁的伺候人算是定了,众位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李太君又问:“宁哥儿安排住在哪里?”
郑夫人道:“挨着我们正房东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院子。”
李太君道:“我这后边还空着一个院子,紧挨着凤丫头,就让宁哥儿住这边来,离我也近些,也好让他嫂子照顾周到。”
郑夫人脸上笑容一敛,只得答应。
郑珺凤瞧了郑夫人一眼,这时连忙笑着答应:“老祖宗放心,有我和宁兄弟做邻居,他必亏不着。”
李太君笑道:“正要你好好看顾。”
一时事情了了,于是李太君吩咐摆饭。
屋里又忙碌起来,庄夫人捧杯,郑夫人安箸,郑珺凤进羮。
李太君在上首坐了,两边依次是陈宁、陈宝、苏朝云、杨夕清、陈璎、陈珮、陈琼、陈宥、陈完。
布座完毕,庄夫人、郑夫人告退。一排丫鬟依次捧着漆盒上来,瓶儿掀开盖子,郑珺凤一一往桌上布菜。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外间伺候的丫鬟媳妇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席间菜肴繁盛,陈宁也是头一次经历,说不出什么名目来,只觉得好吃。不过规矩甚多,公子小姐们动作款款,匙箸之间不闻一声。大家各个安坐,都不发一语。只有郑珺凤周旋于席间布让,给每个人夹菜,弟弟妹妹叫个不停,不知不觉,倒给陈宁和陈宝碗里满满添了各种菜肴。
吃了一阵子,李太君见陈宁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其余人见了,也都放下,宴席已毕,郑珺凤见伺候好了,这才告退。
这时又有一溜丫鬟用小茶盘各个捧上茶来;接了茶,又有人捧过漱盂来,众人一起漱了口;然后又端上铜盆洗手,巾帕擦干;最后再捧上茶来,这才是饭后吃的茶。
陈宁经历了一溜程序,觉着这贵族生活就是不一样,心里感觉奇妙,说不清是好是坏。
饭后吃茶闲聊,李太君也问起陈宁读什么书,陈宁当然说没读过。李太君叹道:“你父亲刚才没说你罢?你宝兄弟也不喜欢读书,他就一直不高兴得很,只一心想让儿子考功名。要我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何需什么功名?能稍微读些书,认得了字就罢了,何必学那些秀才相公们去咬文嚼字的?白费了那些心思。”
座下众人都笑。陈宁当然没什么意见,陈宝反倒说起话来:“老祖宗,文字里头还是有些意思的。我虽然不喜欢读书,讨厌的却只是那仕途经济、道貌岸然的假文章。这世间还是很有些奇情直文可读的。”
李太君笑道:“行、行,只要你高兴,读不读在你,只有一条,你老子以后打你的时候,别找我来救命。”
大家又都笑起来,陈宝歪到李太君膝下,抱着撒娇不依。
谈笑一阵,时辰也已经够了。苏朝云和陈璎、陈珮、陈琼先告辞;陈宥、陈完由各自乳母带着,也请辞出去;陈宝和杨夕清就在李太君院中住着,倒不用走;李太君把珍珠、雪玉两个丫鬟叫来,又细细叮嘱一番,让她们引着陈宁去安排的院子歇息了。
陈宁辞了李太君出来,林嬷嬷早已在外边等着,迎上来细看,问道:“大爷,没什么事情罢?”
陈宁知道她还在担心郑夫人的下马威,笑着让她放心,说道:“林嬷嬷,无妨的。”
林嬷嬷暂放下心来,想细问一下李太君对陈宁的观感,这时又不便,只得按下心来。此时丫鬟珍珠提着灯过来,照着路面,对陈宁笑道:“哥儿,随我来。”
林嬷嬷一听这称呼,就不高兴起来,却又顾忌这是李太君派给陈宁的大丫鬟,不敢发作,只得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大爷,我已经把你屋子都安顿好了,快回去好好歇一歇乏。”
前面的珍珠听了,稍微一顿,借着路上一个拐弯,说道:“大爷,走这边。”
林嬷嬷这才没了言语。
陈宁觉察出来这称呼的变化,觉得这珍珠还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倒也听得饶有趣味。
于是从李太君院中的西耳房角门出去,一路向北穿过夹道,经后廊往东,出了角门,就见前边灯火点点,人来人往,煞是热闹。
仔细一看,前面是一条南北甬路,南边是倒座三间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个半大院门,小小一所院子,院门上立着三四个总角小厮提着灯笼,一路的丫鬟、媳妇、婆子,在门口提灯来往出入,热闹得很。
陈宁于是问珍珠:“那是哪里?”
珍珠见陈宁在看,笑道:“那是荣大奶奶的院子,这会儿怕是各处管事们在回事情呢。”
原来是郑珺凤正在管家理事,怪不得如此。
陈宁明白了,又跟着珍珠走了几步,就在郑珺凤的院子旁边,隔着一条夹道,黑黝黝一个小院,也没有影壁灯火,门口只一个丫鬟提灯候着。
珍珠把手中灯笼一举,笑道:“大爷,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