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精神焕发,侃侃而谈,“这次的地方还是华夏中土,时代背景是虚拟皇朝,国号大周。徒儿您出身高贵,家庭背景是国朝顶级勋贵,世袭兴国公陈家,现任公爵陈钤(qián)。徒儿您乃陈钤的嫡长子,名叫陈宁,年龄十四……”
老道看看旁边的少年道童,正色道:“玩家,从现在起,陈宁这个名字、身份将与您进行绑定,您就是他,他就是您,这个名字身份在本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您都将要承担后果,切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老道进入了工作状态,照本宣科,啰嗦起常规注意事项。坐在半截青石上的少年道童——陈宁——并没有去出声打断。他还记着刚才老道唠叨经历体验的悲伤,只想给他多一点存留于此的时间——世上之事就是这么不遂人意,老道嫌经历时间的短,他却嫌体验的时间长。
陈宁一直低头沉默不语,
老道念完长串的条目,怕他不耐烦,稍稍解释了一句,“都是工作程序,工作程序……”他笑嘻嘻的,转换了内容,“那么徒儿,为师就来说说,您一个公爵府邸的贵族公子,是为什么才会上山来修道的……”
这才是老道这个导引这次工作的重要内容,这是本回情节大幕拉开的拉索,更是玩家角色沉浸的切入点。
老道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兴国公陈家,是大周朝初建时候就封立的老牌贵族。家祖乃一山间野观洒扫道童出身,因粗学了些本事,遂出山入世,跟随本朝太祖打拼天下,出死入生、建功立业。最后功德圆满,富贵传家,却仍对当初道观的香火之情念念不忘,陈家重道的传统便也传承了下来。虽不是人人学道,但每隔个一两代,就会有家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上山,也不至于都是出家,也有在山上待上几年便回去的,这上山下山的事情多了,大家也都看得不那么稀奇了。
至于陈宁,上山的缘由也简单,因自出生后便体弱多病,两岁时更是一场大病几近夭折,为保平安,遂由老道亲自下山接引,引入门下教养。
原来十二年前老道已经出场过一回了。陈宁恶由心生,呛声道:“你说接引就接引?你一个野道士,跑到堂堂公爵府里索要人家孩子,人凭什么信你?怕不是要将你当作拐骗幼童的拐子打死!”
老道得意洋洋地笑,“徒儿,为师乃这九阳山玄天观的乾元真人,一身道法通天彻地,本领高强,乃国朝著名人物啊……”
陈宁扭头撇嘴,懒得看老道的嘴脸。
老道还要往下叙述,陈宁却不想再给老道时间了。他原本就不耐烦,本来基于同情才留给老道些表演的时间,现在看他在眼前得瑟,也就不客气了,直接打断,“行了,行了,不用说了,剩下的我自个儿慢慢体验。”
老道转转眼珠,点头笑道:“也罢,其他也只是些细枝末节,也没有什么波澜,反正徒儿您从此无灾无难,富贵一生,安心享福便好。”
陈宁站起身来,冷冷说道:“那好,便托你吉言了。不过——不三不四,这次经历回来,我不会再见到你罢?”
老道眼角抽抽,尴尬地摆手,“呃……不会了,应该……真的不会了……”
陈宁拍拍屁股,走几步捡起扔在地上的剑,回头看看老道,“行了,姑且信你,那我就走了。”
老道坐在青石上没有起身,神情更加尴尬,抖抖嘴,“不急不急,还有一段,还有一段……”他一摆拂尘,身形神采为之一变,忽然正襟危坐、道貌岸然起来。
下一刻,就见青石崖下面的羊肠小道上,转出十几个人影来,个个紫金冠、黄金袍、白玉笏、玄丝履,全是穿着华丽的道士。
十几个道士上得山来,甫一到青石旁,就涌到老道身后,扑地不起,呼天抢地,声音仓惶,“师尊啊,你如何要舍弟子们而去啊……”
老道一摆拂尘,云淡风轻。
陈宁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边抱着剑看热闹。
老道原地一起,凌空转身,面对众道士而坐,右手一捻颌下白色长须,眼睛逐个端详扑在身前的众位道士,慈眉善目,和光蔼蔼。众弟子更加悲苦,口中呼喊“师尊……”无不痛声大哭。
陈宁冷冷地地看老道给自己加戏。
老道过足了瘾,开始完成自己最后的情节点。
“众弟子——”他的声音在山间回响,黄钟大吕,庄重严肃。
“有——”众道士皆齐声含悲作答,纷纷坐起身,开始整理仪容、规理冠袍,稍微动作一番后,个个盘腿抱膝,臂持玉笏,手结阴阳,正襟危坐。
老道继续道:“为师百年修行,境界早已经到了,临去唯一所虑者,唯凡间行走,不免因果牵连,延及后人,遂于十二年前,往京都接引尔等师弟陈宁上山,至今日,十二大周天圆满,尘缘已尽,为师再无羁绊,这就要走了。”
众弟子尽皆垂泪。
老道颔首点出座下道士一人名字,“青玄……”
座下为首一位老者连忙答应:“弟子在。”
老道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交给他,嘱咐道:“一封信与你,门中事项尽在其中;另一封送往京都兴国公府邸,让公府派人接陈宁下山回家去吧。”
青玄恭敬接过,俯首称是。
老道又转向陈宁,声音慈祥和蔼,“陈宁,以后玄天观你要看顾一二。”
老道这样说,暗示玄天观是以后紧要节点,再加上表演正在高潮,陈宁勉强点了点头。
所有话毕,老道精神一振,含胸低头,闭目阖眼,低喝一声:“如此……”
青玄连忙拦住,“师尊,可留偈语?”
老道并不睁眼,闭唇而语:“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声音愈来愈小,渐至消逝。
闻言,众人仔细琢磨品味,陈宁却眼皮一跳,嘴角直抽抽。
半晌,再无动静,青玄上前一探,悲呼:“真人羽化升仙了——”众道士闻言,俯首齐声悲号:“福生无量天尊——”
霎时鼓乐琴笙齐鸣,山路上转出许多手持法器、旗幡、香烛的道士,个个玉冠鹤氅,恭谨严肃,开始忙碌穿梭,布置起道场来。
原来是早有准备。
老道的经历结束了,陈宁的经历于此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