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端午,府里热闹了一日,兴国府的主子们欢畅的兴头过了,今日便有些提不起精神来,早上向李太君请安过后,便各归各处,安闲了起来。
宋嬷嬷照例在陈宁的房里露了露面,一本正经地教了几下规矩,训了丫头们两下。她到底有所忌惮,也不敢更过分,陈宁先暂且配合着,胡混着过去了。
上午哪里都没去,院里也没人来,珍珠带着雪玉、岫云、霁月一起,拿着针线,在外间屋头织绣着什么东西。四个丫鬟安安静静的,不复昨日的争吵,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陈宁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埋头沉思,嘴里咕嘟说着什么“原材料达不到……”“这个条件也不行……”“这件事倒可以做,只是……”
霁月悄悄端茶进来,见陈宁专心做事,仔细听他嘴里的话却又什么也听不懂,便把茶杯轻轻放在陈宁手边,又静静地出去了。
陈宁在计划挣钱。昨日雪玉说得倒不错,自己的家底本钱不足了。屋里原只有李太君和郑夫人准备的压箱银子四百两,前几日自己为打探消息,给了乳母林氏一百两用,就只剩下三百两银子了。
这点银子,平常小康之家倒是够用,但却衬不起自己这个豪门公子的身份,随便一些人情来往就禁不住用了——就像昨天,为了一个小外甥的见面礼,丫鬟们还吵了一架。
自己现在才十四岁,每月只有府里发的二两月例银子,没有其他收入来源,衣食虽然无忧,做事却远远不够——虽然现在他还想不出要做什么事,也只是在单纯地享受豪门生活,但即便享受生活,若真只是老老实实地靠府里这点月例,也只会严重受人钳制,幸福感会大打折扣的。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什么时候自己有才是真的有。财政独立,自然也成了穿越以来陈宁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了。
作为穿越客,挣银子的法子多种多样,而且自己这回又有兴国府这种大周朝顶级豪门撑腰,更不用担心会随随便便发生被其它权贵当作小虾米吃掉的事情了,唯一可虑的其实是兴国府本身罢了。
陈宁写写画画,发觉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挣钱想法颇多,计划实施难行。陈宁计划来计划去,却发觉不管自己如何做,挣的钱都不会简简单单直接回到自己手里,怎么也绕不开兴国府公中。
因为李太君的关系,现在的兴国府并没有分家,所有人一起吃的大锅饭。子弟们所有在外的营生,都不属于自己,全是兴国府集体的产业,由公中统一支配。
名义上来说,有李太君、兴国公这两位家长在,他们代表了兴国府,兴国府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只属于他们,子弟们除了自家院里的那点东西和自个儿贴身的一些银子,并无其他私财。
实际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这样违反人性的财政设计,只会导致贪污侵吞等腐败行为的横行,谁有机会便都会从公中的产业往自己的怀里掏银子。兴国府公中的收入日削月减,各家各院自己的腰包倒渐渐鼓了起来——这也是管家的郑珺凤天天头疼焦虑的原因,虽然她自己也没少从公中掏银子。
但陈宁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他年纪小,和陈宝一样,虽然是府里下一代的男主人,但未加冠之前,都被当作小孩养成,没有掌握产业的机会。
陈宁若想做事挣钱,首先面临的问题便是没有名分,没有名分便没有资源,没有资源,自然人手、材料、铺面,销售、经营、回款等等等等便都成了问题。
其次,即便照他预想的那样挣了钱,数目还不小,但钱却到不了自己手中,受益的只能是兴国府公中。因为,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上有祖母、父母在堂,孝字当下,便没有了私财。
这就逼得他要么偷偷摸摸地在外做事挣钱;要么公开了经营,却只能自己贪污自己,靠多报支出少报收入等等手段才能获得匹配的收入——这两种方法都会大大的妨碍损耗自己的声望,好事做成了贼事,也太对不起自己的一番想法能力了,获得与付出不成比例,得不偿失。
然而最关键的,其实是没有做事的人——他才从九阳山来到兴国府,单枪匹马,下面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依靠,计划想法要实施,单靠林嬷嬷和林海子两个是做不了的。
只能找人合作了。
陈宁想了一会儿,兴国府里有能力、有资格、有兴趣、有可能合作的,只能是那位在府里当家理事的人了——郑珺凤。
这个世界的兴国府,是按照红楼里荣国府的模版设计的。荣国府当家理事的便是王熙凤,王夫人实际隐藏在幕后。
兴国府的情形也应该差不多如此。陈宁当然没有可能和幕后的郑夫人直接合作,前台的郑珺凤便是唯一的可能。
在红楼里的荣国府,办事的财政收支制度是包干制——若有什么事情要办,上头便选个办事的人,直接发一笔银子,要求在这笔银子范围内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事情做好了,剩下的银子,不管多少便全都是办事人的了。
这种做法当然比较粗疏,成本高昂,但干脆利落,省心不费力,正适合陈宁现在的情况。
于是陈宁在书房计划好,准备把手上的项目包给郑珺凤,但他当然不会发银子下去,反而要去挣郑珺凤的一大笔银子。
好罢,陈宁想了半天,目前行得通的办法,其实就是简简单单地向郑珺凤卖个方子来挣钱更划算。
这样做利益损失肯定很大,但他这回穿越过来,已然身为豪门,生活无忧,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了日常的吃穿嚼用而去绞尽脑汁地发愁。他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挣些能自由支使的额外零用,随手为之,当然不会专门为了银钱而去劳心劳力地经营筹算的。
其实就是一句话,陈宁这回来,是来享富贵的,他可以使钱,钱不能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