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无数条皮筏子在激流中翻滚,其中一条皮筏子隐隐处于核心位置,一个白发老人正站在皮筏子上,口中念念有词,皮筏子经过之处,无数尸体漂浮,一个个断木残骸,让人看着只觉得心中悲戚,每一只小船都代表着两个,甚至更多的渔夫的死去。
老人的皱纹在飞快的加深,旁边一个青年,正是李牧,关切的问道:“大伯,你还能撑住吗?”
老人没有张嘴,一个字干绷绷的说了出来:“能!”只是不停颤抖的手证明着他已经到了极限。
忽然,一个虚弱的声音进入了李牧的耳朵,李牧震惊的看着老人说道:“大伯,有幸存者,有幸存者,快,都去救人。”
这次的暴雨和狂风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导致几乎绝大多数的人都死在了异变当中,十不存一,李牧的筏子队里只有一个幸存者,如今又找到了一个,他怎么会不激动。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四处呼喊,老人手中翻印掐决,一个人缓缓浮上水面,李牧眼疾手快,直接把手中的桨递了过去,喊道:“快抓住他。”
那个人影虚弱的说道:“我快不行了,先救我爷爷。”说着,又一道身影浮现,老头紧闭着双眼,面无血色,人影抓住了桨,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老头推了过去,自己则沉了下去。
老头被救了上来,还存着一丝生气,而那个人影再浮上来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浮肿的面庞,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但却早早的失去了生命。
李牧哽咽的说道:“如果咱们再快一点,或许就能把他们都救下来。”
老人淡淡的说道:“你看他的脚。”
李牧这才注意到,那个年轻的尸体脚踝处一个大包鼓起,在激流当中,如果脚受了伤,就意味着无法移动,无法获救,就只有一个下场。
李牧擦了一把眼泪说道:“继续向前划,救人。”
无数皮筏子在****中逆行,他们是黑夜当中的一只火把,照亮了无数幸存者,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睡觉,就连合眼也做不到,因为人命关天。
码头上,曙光微晓,远方出现了一只只皮筏子,陪着老婆婆的年轻人走出去向外看,激动的招着手,喊道:“怎么样了?”
李牧对着喊道:“我们找到了五十一个幸存者。”
老婆婆听到了呼喊声也走到了码头上,此时雨已经停了,只是风还在呼呼的吹着,老婆婆在貂蝉的搀扶下走到年轻人旁边,问道:“三儿和我们家老…老头子是不是回来了?”
年轻人对老婆婆说道:“婆婆,你放心,你看这不就回来了,那便是我们的人,他们在运河上搜索了一夜,你的三儿和老头子如果没事,那就肯定在船上。”
老婆婆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皮筏子靠岸,李牧和军士们还有幸存者走上岸,而李牧身边的老人却没有上岸,而是对李牧说道:“大伯走了,这里不需要我了!”
老人坐着身下的皮筏子,悠悠的驶向远方,李牧冲着老人挥手道别。
老婆婆站在码头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正是自家老头子,“老婆子,我回来了!”
老婆婆开心的问道:“老头子,你…你还活着?三儿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老头走到了老婆婆面前,然后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三儿…三儿他回不来了。”
老婆婆先是抬起了头,然后问道:“老头子这个时候,你可别瞎说,你都能回来,三儿的水性这么好,怎么会回不来?”
老头擦着眼角的泪水说道:“三儿他为了救我,把我托上了皮筏子,自己没能再上去。”
老婆婆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直接倒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三儿,我的三儿哟!”
老头也给着哭了起来,说道:“都怪我,我就不该拖累三儿。”
老婆婆这时才抹着眼泪说道:“三儿是个好孩子,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但是既然咱们还活着,就不能让三儿尸骨无存,等洪水过去了,咱们就去打捞三儿的尸首,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一辈子。”
老头点了点头说道:“我听你的,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我就不会放弃。”
……
云城外,大堤初步成了规模,压制住了水位,水位也不再上涨,逐渐趋于平缓,谢玄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汗水和尘土夹杂在一起,无数人在欢呼,“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云楼站在一旁欣慰的笑着说道:“世侄,你看,人定胜天。”
谢玄浑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人定胜天,只是这洪水未免太过突然了些。”
云楼扭过头去看向谢玄浑,然后正色说道:“世侄,西北还没有咱们自己的圣人,圣道无小事,只能是天灾。”
谢玄浑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既然出手,那么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云楼看着城下奔跑呼喊的人群淡淡说道:“变法自有为之捐躯者,当从我辈始。无论目标是何人,我们都会义无反顾,因为变法靠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所有有志之士。”
“那若是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变法呢?”谢玄浑问道。
“那就和他们抵抗到底。”云楼说道,不带一丝感情。
谢玄浑心底微微一颤,真正的官员,不是什么廉洁奉公,而是为了国强民富而奋斗,真正的不作为的官僚,要的只是一个名,而他们不要名利哪怕被人误解,但是依旧不改初心,为了变法而付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