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可是下了十成的功夫捯饬莫离,从妆发到绣鞋,从珠钗发配到指甲豆蔻,无一不是精致美艳,阿夏一边嘟囔着:“公主今夜定要将这些个黎华国的莺莺燕燕比下去。”
“自然,定不能消减了我国威严。”莫离笑眼盈盈,拿起桌上的口脂抿了一抿。
易瑶看着艳若桃花的莫离,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脸,叹道:“我怎么觉着数月不见,你这脸要比过去又美了几分啊?”
阿夏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咦,是这样,方才我描眉时便诧异来着,公主您这肌肤也似凝脂,这是为何?”
莫离笑笑,瞧着镜中的自己,许是养伤的那几日,君若用的什么妙药将她养的极好吧,她自己瞧着气色光华都要比以往好些。
莫离却忽的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道:“糟了!”,而后急匆匆地奔出内殿。
莫离还未来得及与楚寻交代此次险事,那黎帝老儿必定会与他提起,按照楚寻的脾性,指定会担忧不已。
刚撩开珠帘,便瞧见楚寻步履疾行的迎了进来。
莫离瞧着楚寻面上那凝着眉的这副模样,一看便是全晓得了,莫离心下一默。
楚寻到莫离面前,屏着气息,将她左右都瞧了个遍后问道:“可全好了?可还有哪里未不舒服的?”
“好了好了,哎呀,阿哥,真全好了。可都是从那九重天上拿来的仙药,我就是从冥府走一遭也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莫离憨笑着,话音将落便倏地被楚寻抱住。
莫离一时有些愣了,这还是阿哥第一次这般待她。
莫离抬起手,像哄小孩般的顺顺楚寻的后背,还在想如何与他宽慰一番,便听得楚寻道:“此番你若是出了事,我余下一生都无法过好的。”
莫离怔愣了,喉咙口突然有些涩意。
想起很早时易瑶同她说过的一番话。“大约你还是比较谨慎敏感些,无法深信太子哥哥与陛下娘娘,事事都还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自己拿主意,也不肯让我们晓得,但这无妨,慢慢来便是。但你要晓得,你当真不是一个人了,你有家,有亲人,不管发生何事,你身旁总归是有人的。”
莫离眼窝子浅,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叫人落泪的话,楚寻将她放开,抚平了她肩处的皱褶,笑的温温浅浅,:“走吧,过了今晚这筵席,阿哥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今晚众人翘首以盼的便是加弥耶的这两位太子与公主,莫离在去往筵席的路上便与楚寻抱怨,来这黎华国不过才数月,但吃的宴席都快要赶上在自家宫里大半年吃的了,实是乏味至极。
但今晚黎帝倒是又换了更盛大的场面,盛大到莫离都有些吃惊,一应的派头委实过了些。
可能是因着此番不仅聚君若这等神祇一行人,还有两国的太子与公主,那天地殿神子大人座下的弟子,墨子梟,其实勉强也算的个半神了,莫离觉着此等架势场面,黎帝与这黎华国的子民可以吹嘘个数百年。
楚寻今晚一身流英蟒袍,周遭隐隐有天龙之光华,莫离一袭公主宫装,华丽绸缎上鎏金光彩,夺目耀眼,二人乃加弥耶一国太子与公主,光华夺目,无比尊荣。
二人见过黎帝,又受了黎华国众官员的朝拜,莫离全程端得雍容自得,周身光华气度非凡。
场上一应宫人女眷,悉数向莫离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前几次吃宴都不见莫离打扮,今晚莫离却是胜过场上所有女儿们的光华,盛开的那般耀眼。
方才一路走到殿前莫离悄悄的用眼风寻了寻君若,瞧见君若也一瞬不瞬的瞧着她,莫离心下十分欢喜。
而却有几道目光,过于热切的将莫离瞧着。
一是那与秦天一桌的君袅袅,二是那她的好郡主楚潇潇。还有两道丝毫不掩饰赤裸目光的,便是那墨子梟与云渐清了。
云渐清恰好坐在莫离的斜下方的官位处,与此前见着她时有些不同,她今晚似乎有些焦躁,时不时便望向莫离,直到筵席结束。
那晚夜宴罢后,莫离被易瑶拉着在行宫中住下,楚寻在与黎帝争议莫离此次的事件。
彼时莫离与楚寻易瑶等人一道用了午膳,楚寻依旧前往黎帝的御书房,莫离将曲采薇咬住不放,这事已然牵扯到了加弥耶、黎华国、沧尤国三国,黎帝只得快马加鞭传信给沧尤国的皇帝,派沧尤国的使臣来此,共同商议。
而黎帝安排了宫里的一处御池供莫离等人消遣,据说那御池的泉眼乃开采自天山的神水,泡上一泡有诸多好处,易瑶便拉着莫离前去消遣消遣。
去往御池的道路上,莫离抬头望望那个天,瞧着这天是层层乌云翻滚包裹着那脆弱稀薄的太阳,一旁的林子间似乎还有乌雀嘎嘎飞过,莫离啧了一声:“我怎瞧着这天光大不对劲,颇有股不详的预兆。”
易瑶嗤了她一声笑道:“你倒是还会眼观天象了?”
易瑶话音落下,她们二人正转弯过这偌大的御花园,便直直地遇上了一群明媚的娇花——为首一左一右开的正艳丽的是云渐清与曲采薇这双姐妹花,中间夹杂着一朵同样红艳艳娇花。
“呐,我就说吧,我这几日定是命里犯桃花,烂女桃花。”
这本就是一条不大宽阔的花圃中的小道,两旁皆是精心栽培的开的娇艳的花丛,只有再往前两步才有一条分岔路,眼下这群浩浩荡荡的女人们将要走到那岔口上,莫离拉了易瑶便加快了步子,想要避开。
若是正面对上,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来。眼下以她一国公主的身份,怠慢了那曲采薇便也怠慢了,总归无妨。
她这般明显的有意避之,这些人也不会那么没个眼见力的还要叫住她吧。
得,岂是人人都有眼见力的,好狗是不挡道,但挡道的绝对是狗。
莫离与易瑶二个明明都已走上了那另一条岔道儿了,偏偏就听得云渐清敞亮清澈的声音,悠悠的响起:“这不是宁国公主吗?还请公主留步。”
莫离的脚步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又听得那云渐清说道:“昭仁公主,您此次去了那烟台山斋戒,宫中可是热闹的很,且宫中的几次大宴您都没能赶上。
这位乃是加弥耶的宁国公主,您瞧,是不是与那人长得极为相似些?”
莫离听得后面却听不大懂这云渐清说的什么,正要抬脚走人,就听得一女子出声道:“宁国公主?本宫今早方从烟台山回来,还未与公主见礼,不知宁国公主可否留步与本宫聊聊?”
再次点名都点到头上了,自是避不开了,莫离只得将将的转了身去,预备瞧一瞧这一群莺莺燕燕,瞧一瞧这明显来者不善的昭仁公主。
莫离这才仔细的看清了那昭仁公主,却是下意识的挑了下眉,不为别的——这昭仁公主却比她预想的要逊色许多。
尽管着了一身隆重的宫装,妆面行头一应精致,周身的气度倒是保持的极好,但那面上委实是无甚特色,平平无奇,竟还不如那云渐清长的标志。
而昭仁公主瞧清莫离后,面色也忽的僵住了。
莫离瞧见昭仁公主染了鲜红豆蔻的长指甲紧紧地攥了起来,而后看向她的目光倏然变得更加锐利。
莫离心下一抖,这什么劳什子的昭仁公主,该不会也与她有什么龋龌吧?
“呵,不知是哪国的宁国公主,贵姓?”昭仁公主的话里头带了声浓浓的轻嗤。
方才的语气还算和善,如今是满满的戾气。
“咦,不知昭仁公主,是哪两个昭仁?谁是昭仁?”莫离的目光散漫地看向四周,正眼都不瞧云渐清等人。
区区一介深宫大院的女子,也妄想与她摆什么威风,再怎么说也是来自现代的独立女性,不叫这群无知小儿体会一番她的人格魅力与新时代语言的冲击性,就白浪费留下来的这个时辰。
昭仁公主在人群簇拥中,一旁搀着她的婢女的手已被她长长的鲜红的指甲豆蔻掐进肉里,小宫女低头隐忍了脸色,昭和公主怒气嘲道:“加弥耶收养的义公主真是好大的脾气,长得与本宫此前认识的一个贱婢倒是十分相似,宁国公主该不是恰好也姓莫吧?”
“请昭仁公主把嘴巴放干净点!”易瑶低沉了脸色盯着昭仁。
莫离笑笑道:“黎华国空有强国显著之称啊,啧,公主府中伙食不至于这么差吧?人竟不吐人言,莫不是连饭菜都吃不上还要吃些馊臭的猪食不成?”
“你!”昭仁气的头上的珠钗都摆动的有了些声响。
“竟这般无礼顶撞本公主,在黎华国的宫中竟也敢这般无礼放肆!加弥耶版图还不足我黎华国三分之一大,宁国公主真是好大的底气!”
莫离瞧着她那张气的发抖的脸,这般便恼羞成怒了?
“诚然,我加弥耶国泰民安,本公主活得舒心畅快,底气自然足。”莫离对着昭仁微微一笑。
接着又笑道:“本宫还有要事,便不与各位多浪费时间了,告辞。”
说罢不等她们作何反应,莫离与易瑶便转身回了原先的那条路,也不再往前去,绕道走便是。
但听得身后的昭仁公主气的吱哇乱叫,再没了方才的气度,一直叫莫离站住,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忙着宽慰她,莫离心下无语,她叫她停她便要停吗?看来一国的公主也同那些娇宠无度的大小姐无甚两样。
“疯婆子”,易瑶恨声了句,“上来就咬人”。
而话音将落下,莫离便觉后方有一股凌厉的掌风夹着飓风朝着她们二人袭来,莫离下意识将易瑶往一旁推开,自己则闪身往一旁退了退。
果然,一道刚劲的幻气直直的打在了花圃中,瞬间折了大片的绿植花草且燃起了一片火光,空气中顿时弥漫了一股焦味。
莫离心下由生一股怒气,抬头往那厢看去,却只见得那群人簇拥着昭仁公主已背对着她们离开,似乎完全没听到她们这边的大动静,丝毫不受影响。
这道幻气夹杂了十足的狠劲儿,还携带了烈火的罡风,若是方才她们二人来不及避开,那此刻燃烧着的就是她与易瑶。
莫离眉眼越沉。
与她起了争执的是那昭仁公主,但先不说是不是她出的手还尚未可知,但瞧着那群人即将走远的模样,若是莫离现在冲过去将她们拦下质问,这事儿会如何发展莫离不知,但却是百分百要闹大了的。
这一瞬间,莫离忽然醍醐灌顶,遂有些气极转乐。
这宫里阴谋算计的肮脏手段,她今日算是体会到一两分。
都说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数不清的麻烦,因父皇的后宫空空只独宠母后一位,莫离便没见识过什么后宫佳丽三千人争一人的大场面,也没体验着日日上演你死我活的宫斗戏码,可来了这黎华国,她不找麻烦,麻烦却变着花样的寻到她头上。
她今日要么就是咽了这口哑巴气,要么就是将昭仁公主一行人拦下,然后乖乖的跳进这个套儿里。
倒是极有意思,不论今天这番动静是谁造出来的,目的却又只有一个。
女人在对付自己讨厌的人时,真是堪比运筹帷幄的权谋天下的男子。怪不得这后宫女子不得干政,都一心宫斗,若是古时候后宫的女子们起点别的什么心思,恐这男尊女卑的自然规律都要变上一变。
莫离思忖了一会儿,而后拍拍身上的土,倏地展开了眉眼笑了。
右手掌心里团起一团满满当当的幻气,丝毫不犹豫地便向着那群人的后方打去,当是能稳稳的打在离她们一丈外,滂沱的幻气倾泻而出,而莫离拉了易瑶便飞身离开了这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