猸子不耐烦听他的生意经,嫌他说这些煞风景,在旁边竭力撺掇小蝶唱歌。小蝶先是不肯,直到看猸了和她的朋友都唱过,就点了一首小刚的《黄昏》,这歌其实她不怎么会,只最近多听了两遍,挺喜欢它的旋律。
她的声音低柔,小学时唱过高音,后来因为再高不上去,就改了低音。不过合唱团的教练说过,她们都不是真正的女低音,真正的女低必须很胖,才可以发出那种低沉的声音,所以苗条的女不能唱低音的她们都是滥竽充数。
小刚这首歌的词正合她的心意,她唱得有气无力,结果大家都说好。不足说她嗓音好,而足称赞她感觉把握得好。她唱歌W实没用感情,因为她在别人面前就无法投入感情。不像猸子那样,人如其名,总是那么妩媚。更吸引男人的地方,是她思维简单,跟她交往一般很放松。
小蝶想,也许这样的女孩才是火多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她们懂得居家过日子,知道在男人累的时候,应该说什么话,放什么音乐。她还会摆一张舒适的躺椅,焚不知名的清雅幽香,亲手给他磨咖啡豆,用一个小炉把咖啡煮得满室芬芳。其实很多时候,男人说喜欢有思想的女孩子只是一句谎言。
到12点的时候,他们出去吃东西。钱柜有“Cashbox”之称,自然不便宜,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据说不少聪明人都在这里白吃白喝。只要你光明正大地混进去,就可以跟大家一起端盘子,绕着自助的餐桌品尝美味佳肴,一圈下来肯定能吃个八九成饱。
到钱柜唱歌真的很累,由于越晚越便宜,大家都深更半夜在那滞留,这样才感觉到自己占了便宜,所以无论多晚来,都得在那排队等候。每个包间的门上,都有一个像镜了一样的圆洞,时间越是推后,就会看到越多的人在那里进出。
3.把蜡烛灭了
这个时候,蓝色和Voice也没有闲着,她们到了一个酒吧。这两个人;实都不喜欢酒吧,但既然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有时候也将就去去。因为感到外面谈话更方便一些,她们去了四平路,这一带除了五角场,那还算个繁华的地方,有些娱乐场所。
据说纽约的酒吧就像巴黎的咖啡馆,五百米一个可能有虚拟的成分,似千米一个决不夸张。可杨浦区的酒吧非常少,这里本来就是下只角解放前多是贫苦市民居住地,他们只要有饭吃就很满足完全谈不上要来酒吧这种地方。
如今的情况没有多大变化,外国人到酒吧也许足真要喝酒,可上海人进酒吧多半是玩品位,所以才有着那么多让普通人不敢轻易涉足的异域风情的高档酒吧。然而,这样的酒吧在杨浦区没有市场。这里临近同济、复旦,喜欢酒吧的学牛即使想玩品位也没有这个实力。
“部落人”是家小型的音乐酒吧,它的价格就很便宜。酒吧的外观并不张扬,像是一个普通的面馆,惟一招人眼球的是它的黑色金属门,上面有一个火火的手掌印。进门可看到巨火的画布,看不出画的什么,楂、黄暖色调烘托出一股迷幻的气氛。
蓝色点了一根Vogue烟特别细长,纯白色,像女人细嫩的指头。她轻轻地吐了一口烟圈。Voicc拿起烟盒看了看,上面用英文写着:Smokingcausesageingoftheskin.她忍不住说:“今天晚你已经吸了好多,该歇一歇了。”
“没事你没注意到吗?我一般都没吞下去,烟是应该吸进去再吐出来,可我多半是直接就吐了,人家都说我是浪费。”这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要借火。蓝色尖锐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巧打火机刚坏了。”男人微笑着离开,蓝色说我现在真不行了,跟性冷淡似的,对男人没多少兴趣,老觉得跟他们交往太麻烦。他们要不是直接想发生关系,就是打算做交易。”
“你那个事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不顺利呀?”
“就那样,由他去吧,我也没办法,该说的都说了。最近我姐给他打电话,他还是不给句痛快话,那就只有拖下去。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目的,总不成是想讹我一笔钱,我义不是大款。”
“那可难说,不办手续,按照法律你的收人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将来必须分他一半。”
“他要有这心计,还能想着査我的收人,也不至于到如今也没混出个人样了。”
“你要不干脆请个律师,专人士总应该能办下来,像现在这样,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你想再结婚也难。”
“我怎么可能还要再结婚,结一次还不够呀?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问题如今我也想开了,不能被爱那就博爱好了。请律师,我不乐意花那冤枉钱,他现在摆明了就是挤兑我,我偏不上这个当要拖人家拖。反正现在出去我也是跟人说未婚,不妨碍交朋友。”
“是不足他还想跟你和好,所以才这么做?”
“不可能,要想和好他当初也不那么做了,现在他就是有这心思我也不乐意。当时他辞职跟朋友做生意,开了个饭馆,成天在外面说有应酬,什么乱七八糟的场所都去,到头了家里的开销还是我出。我就跟他说,如果想过下去,那就约法三章,不料还没讲完,他就一句话堵了我说,别说三章,一条我也做不到……”
她们谈的是蓝色的丈夫,蓝色当初就是因为跟他意见不合,才单身到上海来寻求发展的。现在都已经分居四五年,她想办离婚,但对方就是不配合;想起诉吧,对方又一直在外面跑牛意,焙无定所,所以非常困难。
“现在我最烦的也不是这个而是眼下的生活。工作室刚办起来,没什么名气,跟几个出版社谈过,人家开的价码都挺低,比如做一本书,最高也才给到百分之,的版税。”
“我也听说过,给作者一般是百分之八,他们给你这个价码是不卨。”
“就是啊,我们自己还得给作者结账呢。现在想想,还是以前做自由职业人好,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利益就行。如今呢,不似钱赚得辛苦,又什么事情都很复杂。”
“不还在创业阶段吗?你们自己人就有矛盾了,这个时候还是和为上啊,等做大了大家再分蛋糕不迟呀。”
“道理是这样,可很多时候想起来挺没意思。你说不在意吧,人家就拿你当傻了,说真的在意吧,又觉得无聊。看来也就是人家说得对,要想不把脚伸进泥里的,只有无腿的人。”
Voicc听到这単也沉默了,世事如此,你想要做事,就必须面对龌观的现实;如果你什么都不做,虽然可以勉强保住淸白,人生却又失去了意义。
她起手灭了一根蜡烛,她们所在的那个角落光线更暗了,很多喜欢黑暗的生物都喜欢在这样的地方聆听音乐。对着吧台酒柜的镜子照出人绰约的模糊影子,在吧台和桌椅之间是一条迂回的小走廊。小桌上的点点烛光反射到墙上,上面挂着一把破旧不堪的烂吉他。
她觉出这个话题有点继续不下去,就抬头去看那些闪闪发光的壁画,它们是用特殊颜料作的,图案类似于远古部落的壁画。酒吧里有音乐,有酒还有各种小刺激,这些都很容易取代思想的交流。然而,热闹的表象下是孤独和寂寞者的世界。
在这単,有思想的人注定不能获得真正的满足。思绪,就像烟头上袅袅的烟雾,盘旋,环绕,四处扩散,做着一些谁也无法预知的运动轨迹,随着音乐中的guitai旋律飘忽不定。慢慢地,这种旋律渗透进人的血管。
室内的画还未完成,
阳光将画布晒得褪了颜色。
夜又用露水重新描绘这世界,
让那些生硬的线条渐渐地融合。
清晨的画仍泛着潮气,
虫知蛛在画的上角织了个大大的网,
积累了些灰尘。
4.一把洒入汤中的盐
第二天一人早,蓝色就爬起来打扫卫生。她非常爱干净,地总是拖得亮亮堂堂,每天还要开着门窗吹一会说是换空。她神清气爽,一点看不出昨晚沮丧和疲惫的样子,倒像是刚有什么喜事发生。这是蓝色最人的优点,无论有多少伤心难过的事,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过来,甚至还能把那些事当笑话一样地说。
等小蝶醒过来时,蓝色已经外出买好了菜,正在厨房里忙碌。她们住的地方离大超市近,平时都在那买菜,又便宜又新鲜,到晚上还经常打折,当然早上就不行了。蓝色冲正洗脸的小蝶说:“你快点吧,待会Voicc就来吃饭了。”
“干嘛催我?你俩这么好老是偷偷约了出去玩,有我没我不都一样吗?”
“什么话?是你自己有事不去的。咋晚Voicc还念叨你好几次说是三个人怎么老凑不齐。”
“等她毕业,叫她搬出来跟我们一起住吧,人多热闹,大家在一起有事也好商量。”
“她喜欢淸净一个人,哪里肯搬过来?你还说她呢没准过两天你有了男朋友,就要搬出去不跟我住了。”
“所以你要笼络她呀,我知道她肯定没男朋友,至少不像你有一个排一个连在追求。”
小蝶收拾好自己,无事可做,坐到沙发上去看碟。蓝色嫌她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她也乐得偷懒,每次都吃现成,顶多吃好了洗个碗。有时候她想,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也挺不错的。跟蓝色在一起,H子就会特别踏实,每天都有许多具体的事要完成,不可以模模糊糊混过去。
小蝶就不一样了,虽然号称考研,她仍然有不少时间花在看碟。那段时间她们看了不少片子,有从网上down的,也有用他各种方法搞来的。要是有了好的碟,往往还要把子喊来,特别是鬼片,《午夜凶铃》这样的,一个人都不敢看。
蓝色总是能弄到一些奇怪的、以前只是传说中听到的碟,那些东西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接受范围,如果不是互相鼓励,简直就看不下去。她们一般看完要讨论一下,说说自己的看法,谈谈感受,最后发现大家的观点差不多,印象最深刻的片子都是这么几个。
Boydon,tcry是最早看的,它讲女同性恋,带点女权主义倾向。小蝶对这种片子一向排斥,理由是看了心情不爽;而Voicc则认为不爽更需要看,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因为没有这种感觉就不可能反脊;而蓝色则认为看片子无须想得太多,要尽量放松,不要刻意去猜测它想表现什么,也没有必要猜测。
那天吃好饭,蓝色说她有一个提议,现在她的工作室也做书。她就想,为什么她们不联合起来自己出本书呢?可以讨论一下大家关心的那些问题,比如爱情、性,还有婚姻。形式嘛,最好简单一点。她想的是,每天大家轮流讲一个故事,以十天为限,就叫《新十日谈》,借借经典名作的人气。
提议很快赢得一致赞同,三个人非常兴奋地讨论起来,怎么安排结构,还有主题,很多东西反复斟酌。蓝色说既然做书,首先要考虑销路,工作室不可以做赔本的买卖。按蓝色的理论,是不能让她的合作伙伴受损失。一其次是要有价值,既然不靠这个吃饭,也就没有必要过于商化。这两点要都平衡了,这书也就成功了。
然后是人致分工,故事人家都要讲不过他的还是要分一下。每个人应该具体负责点什么,因为术业有专攻,分而治之足大势所趋。最后议定,理论让Voice把关,小蝶负责文字修订,蓝色则亲自配图片。
同时,她们还制订了游戏规则,那就是每个故事讲出来之后,另两个人可以来猜测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不能强迫讲述者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是幻想出来的故事,也依然具有价值,这不是一个需要严格调查取证的事,只要自己去体会寓意就好。
每当孤寂的时刻,我总是蜷曲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连一丝光线也看不到,我把音响开到最合适的程度。女人的声音就像从漆黑的管道里流出,
支离破碎,仿佛一个人小心地赤脚走路,
我感到我们只有用死才能结束内心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