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手中的霸王枪以开天辟地之威迅猛地刺下,眼看田荣和怀里的孩子就要化作一团肉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寒芒疾射而来,猛地架住了项羽的霸王!
当的一声巨响,项羽的霸王和那道寒芒同时分开,各自疾退。
项羽稳住身形,转头一看,却是姜魁!
项羽勃然大怒:“为何挡我!”姜魁握着湛卢的左手阵阵发麻,大声说道:“孩子是无辜的!”
项羽满面狰狞,狂吼道:“我要杀便杀!”说罢,手中霸王枪再次挥起,猛刺小田遨,势要将他们父子一枪刺穿!
姜魁大急,连忙闪身挡在项羽面前,挥剑格挡,项羽的霸王枪又一次无功而返。
项羽怒极,霸王枪的枪尖指着姜魁连连颤抖,居然说不出话来。
趁这工夫,田季和无数齐兵涌上城楼,将田荣护住,掩护离开,项羽和姜魁连忙追上去想要击杀田荣,但却被田季率领数百齐兵拼死拦住。
项羽看那田荣已经消失在城楼口,不禁仰天长叹,巨大的响声震得城楼瑟瑟发抖,数百齐兵骇然失色。项羽霸王枪狠命一扫,数名齐兵顿时倒飞出去!
项羽狠狠地看了一眼姜魁,转身跃下城楼,顺着一部长梯疾步跑了下去,离地面还有六七米的时候,他猛然跃下,双脚重重地踏到了地上。随即大喝一声,乌骓立即跑了过来,项羽流畅无比地翻身上马,向楚军大营奔去。
姜魁立在城楼上,看着项羽离去的背影,蓦然叹了口气,回身扫了一眼周围的齐兵,众齐兵纷纷震骇,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姜魁没有理会他们,转身跃下城楼,也和项羽一般,踩着一部长梯迅速奔下城头,向楚军大营疾步走去。
楚军帅帐中,气氛甚是沉闷压抑。
项羽在帅案后背着手来回走个不停,双手握紧成拳,发出咯吱吱的可怕响声,蚯蚓般的青筋从他的额头、脖子、手背上根根凸起,仿佛他在竭尽全力忍着怒气。最终,项羽还是忍不住,一脚踢翻了帅案,指着姜魁狂吼道:“那田荣与你是何关系!”
“非亲非故。”姜魁冷静的答道。
“那你为何阻止我杀掉此贼!”
“我说过,孩子是无辜的!”
众人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暗骂姜魁妇人之仁。
范增叹口气说道:“这天下有何其多无辜之人?如果此次田荣被霸王所杀,临淄城破在即,那又该少死多少齐楚两军的战士?你一时妇人之仁,就导致了更多的士卒将要死在攻城战上,你可明白!”
姜魁心中顿时天翻地覆,难道自己救下那个婴儿真的错了吗?
不!没错!
姜魁朗声坚定地说道:“如果霸王只杀那田荣,末将绝不阻拦,但是霸王明明能够只杀田荣一人,却要连那婴儿一同刺死!恕末将不能见死不救!”
项羽双眼顿时爆发出滔天的杀气,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腰侧的剑柄,双眼死死盯住姜魁,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姜魁毙于剑下!
姜魁凛然不惧,直视项羽的双眼,没有半分的退缩。
良久,项羽蓦地重重叹了口气,松开了握着剑柄的右手,有些疲惫地挥挥手说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也不禁大松了口气,姜魁虽进楚军时间不长,但是人缘甚好,要是项羽真追究起来,大家都不好做。于是纷纷向项羽拱手施礼,刚想撤离,突然,账外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名楚兵,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说道:“报大王!韩王郑昌被刘邦中路军击溃,平殷王也战败投降,龙且将军于定陶被灌婴和曹参击败,龙且将军……阵亡!”
话音刚落,项羽便猛然腾地一跃而起,飞扑到那名楚兵面前,抓起他的衣领,睁大眼睛怒吼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龙……龙且将军……阵亡了……”那楚兵整个被项羽拎起,双脚离地,全身止不住颤抖地重复了一遍。
“啊!”项羽一声狂吼,抓起楚兵举过头顶猛地撞到膝盖上!只听喀吧一声脆响,那楚兵被项羽生生折成两半!脊椎股刺出肚皮,还挂着丝丝的血肉,令人触目惊心。
“霸王!”姜魁见状顿时大惊,急忙叫道。
项羽恍若未闻,呆呆地松开手,楚兵的尸体嗵地掉落在地上。
范增顾不上冤死的楚兵,急忙走上前对项羽说道:“霸王冷静!此时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回援彭城!否则彭城有失,我们就无家可归了!”
项羽愣愣地看着地上楚兵的尸体,蓦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叱咤风云,令无数英雄豪杰闻之而色变的项羽居然也会落泪?
是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龙且一生随项羽征战四方,可以说是项羽最信赖的大将,如今战死了,怎叫霸王不心痛?
良久,项羽才恢复心神,轻轻揩掉泪痕,转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坐了下去。
范增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帐前的执戟士进来收尸,然后焦急地对项羽说道:“霸王!撤兵回彭城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项羽沉吟半晌,沉声说道:“不!大军不能动!”
范增大急,张嘴就要说话,却被项羽挥手制止。只听项羽一脸平静地继续说道:“如若大军回援,那田荣不会放弃追击的大好机会,势必要与刘邦前后夹击。就算田荣不敢出来,这15万大军一动,声势浩大,刘邦必然会知晓,他就会从容布置。倒不如我亲领一部骑兵,轻装疾进,奔袭彭城,出其不意发动突袭,可将刘邦一举击溃。”
范曾老谋深算,稍一考虑便知项羽所说不差,便道:“那项王要带多少人马?”
“不用多,最精锐的骑军三万就够了。”
“三万!”楚军众人全部震骇莫名,范增几乎都快疯了,脱口而出道:“大王可是在玩笑!臣来给大王算上一算!刘邦北路军灌婴和曹参率军5万北上赵地,协同陈余的10万大军,共是15万!刘邦中路军本部有关中军20万,再加上魏王豹8万、殷王司马昂6万、河南王申阳7万,共是41万!北路军和中路军在彭城会师,加起来那就是整整45万大军啊!大王只率三万骑兵岂不是飞蛾扑火!”
项羽板着脸肃声说道:“本王没有玩笑,刘邦虽然有56万大军,那又怎样?在本王眼里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那赵王歇、魏王豹、殷王司马昂、河南王申阳的兵马俱都是新招募不久,有的甚至没有打过仗,就算有百万又有何惧!”
范增还要再说什么,项羽挥挥手,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本王之意已决!莫要再说!传令下去,选三万精骑,准备好一切,即刻随本王出发!”
众人见项羽意已决便不敢再说什么,范增也深知项羽的脾气,只能轻叹口气,祈求老天保佑了。
“霸王!带上我吧!”姜魁突然上前拱手说道。
项羽深深地看了姜魁一眼,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沉默片刻之后,项羽终于点头答应了:“好吧,我就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谢霸王!”姜魁诚挚地拱手道,虽然他确信自己没有做错,但是坏了项羽的大事,姜魁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没过多久,楚军大营就飙出一队三万人的骑兵,带起滚滚的尘土,直向彭城疾驰而去。
项羽骑兵虽快,可是刘邦攻势甚猛,推进速度极快,四月份还没过去,刘邦便已站在了彭城对面。
刘邦看着眼前那巍巍的彭城,心里不禁志得意满,暗想,你项羽不是想把我赶到边陲之地困守一辈子吗?老子我今天杀回来了!还要夺了你的老巢!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一时间,刘邦胸中不禁燃起豪情万丈,一副天下我有的架势。
一排排身披厚重铠甲的汉军步卒喊着整齐的号子,踩着整齐的步伐,汹涌而前,冰冷的铁甲,沉重的大盾交织成一堵堵令人窒息的坚墙,向着彭城城墙无可阻挡地推进。只片刻工夫,已然推进到距离城门百步之遥处,凌乱的破空声响起,一排排散乱的箭矢从城楼上疾射而下。
“树盾!”汉军将尉立即大声命令道,重甲步卒立刻把手中沉重的大盾往地上狠狠一砸,顿时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霎时间,一面面坚固的大盾已然连接在一起,结成一堵堵牢固的坚墙,倾泻而下的箭矢攒射而至,声声闷响中,大盾上已然插满了羽箭,躲在大盾后面的重甲步卒却是毫发无损。
紧接着,无数长弓手在重甲步卒的保护下,上前张弓、绷弦、箭指长空、撒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顷刻间,上万支锋利的狼牙羽箭破空而起,在空中喧嚣起一片刺耳的尖啸,掠过长空,霎时飞临彭城城头,然后夹带着冰冷的杀机雨点般倾泻而下。
城头上的楚兵被这凶猛的箭阵压得抬不起头来,汉军战阵中一声声厉喝陡然炸雷般地响起,在将尉的率领下,汉军步卒剑矛并举,率先发难,迅猛的向城头攻去。
彭城城头上,留守彭城的楚将范通满脸的憔悴和绝望,透过盾牌的缝隙看着军容盛大的汉军,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
项王大军去攻临淄,这刘邦小儿就来偷袭。更可怕的是,这刘邦在关中发展迅速,如今训练有素的重甲步兵和弓弩手已成规模,奈何城内兵力不足,彭城失守看来是早晚的事了,如果项王能及时返回,也许可救。
看到城下声势浩大的汉军,范通也曾萌生惧意,但他是范曾的族侄,谁都可以撤,唯独他不可以。项羽临走时把彭城交给自己,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
范通咬咬牙,心里不禁下了狠心,就算死,也要拖住刘邦,好给霸王回援的时间!
范通想罢,顿时将生死置之度外,待到汉军停止箭阵覆盖,他猛地站起身来,右手举起长枪,左手战剑用力磕了几下战盔。“杀!”范通吐气开声,烈烈的战意从胸中不可遏制地燃起,对汉军的畏惧已然烟消云散,当下率领士卒奋不顾身地转战呼喝:“火油!倒火油!滚木!擂石!给老子砸!狠狠砸!火箭!射火箭!”
楚兵见主将不顾生死,拼死奋战,都纷纷发起狠来,将濒临崩溃的防线重新稳固下来。
城下,刘邦负责攻城的大将夏侯婴见状不禁恶向胆边生,抢过一把梯子,大声呼号着向彭城冲去。夏侯婴一把将梯子搭在城头,身先士卒爬了上去。
夏侯婴拔剑出鞘拨开射来的长箭,急窜几下就已摸到了城头,一根长矛呼啸着刺来,夏侯婴左手一把抓住,狠命一扯将那楚兵拽下城头,然后飞身一跃跳了上去,舞开长剑和城上的楚兵厮杀开来。
夏侯婴和刘邦同乡,从刘邦起兵抗秦就跟随刘邦东征西讨,立功无数,是刘邦帐下有数的几员悍将之一,和樊哙、灌婴、周勃齐名。
夏侯婴连斩几人,迅速在城头上站稳脚跟,并杀开一片空间,让后续的汉军源源不断地登上城头。不一会儿,墙头上的汉军就已达到二百多人!
夏侯婴立即组织阵形,以夏侯婴为锥头,成锥形向楚兵密集之处狠狠地捅了过去,被锥尖刺中的楚兵纷纷惨叫着倒下或者飞出。一时间,城墙上楚兵的防线大为混乱!城下的汉军见势立即抓住时机奋勇冲上,楚兵被杀得连连退却。
范通见势不妙,连忙组织预备队补上被汉军杀出的窟窿,然后亲自率亲兵迎上夏侯婴。
夏侯婴一路猛劈狂剁,挡者披靡。突然迎面冲上一群气势汹汹的楚兵,夏侯婴顿觉撞上了一块铁板,再也难进寸步。
楚兵和汉兵纠缠在一起,抓对厮杀,将原本宽阔的城墙堵了个水泄不通。
夏侯婴正着恼自己被挡,抬眼看见一名楚将在不远处酣呼鏖战,他立即放弃眼前的楚兵,挥剑冲向范通。
范通劈倒一名汉兵,正喘息间,一道寒光迅急无比的闪来,范通连忙举剑去挡,当的一声巨响,二人同时退后数步,范通的手被震得发麻,不禁暗道敌将好大的臂力。
而夏侯婴刚稳住身形就毫不停留地挥剑再次冲向范通。范通也咬紧牙关,狂吼着奋力挥剑劈向夏侯婴。
夏侯婴双目寒芒一闪,踏前一步,双手握紧剑把,一招力劈华山砍向范通的面门,后发先至,比范通剑更加迅疾!
范通急忙撤剑横档,夏侯婴的长剑狠狠地砍在了他的铁剑上,火星迸溅中一声金铁交鸣声陡然炸响,几乎震碎了范通的耳膜。范通陡觉耳畔一片嗡嗡乱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强悍无匹的力量透过铁剑潮水般倒卷而回,直震得他双臂酸软浑身发麻,仿佛有一座千钧大山顷刻间压在自己身上,令他力不能支,难以呼吸。范通无法支撑如此猛烈的压力,双腿一屈跪倒,裹着铁甲的膝盖重重凿进冰冷的城砖缝隙里!
夏侯婴趁机一脚将范通踹倒,紧接着夏侯婴手中长剑再度扬起,眼中凶芒毕露,冰冷的长剑再度劈斩而下,范通却状如痴傻,躺倒于地上任人宰割。
这时一名楚兵眉目狰狞,狂吼着揉身扑上,夏侯婴的长剑锋利无匹地切入亲兵体内,直透重胯。楚兵的这声大喊有如惊雷,范通眼中的迷雾烟花般地消逝,从短暂的迷乱中惊醒时,就见自己最忠心的亲兵躺在面前,身躯居中裂成两片。
范通昂起血糊糊的脸庞,眸子里流露出野兽般的狂焰,疯狂地站起身来,举剑向夏侯婴扑去,身形散乱,全无章法。
夏侯婴眼中杀机盈露,狠狠地向范通劈来的长剑扫去,又是当一声巨响,范通虎口破裂,长剑被巨力荡到一边,夏侯婴立即顺势一个转身,手中的长剑再次横扫范通的脖子,伴随着咔嚓一声响,范通睁大眼睛的头颅猛地冲上天空,打着转最后环视了一圈彭城,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敌将已亡!尔等还不投降?”夏侯婴厉声狂吼,楚兵见状不禁一溃千里,再也抵挡不住。无数的汉军士卒趁机像蚂蚁一样涌上了城头,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宣泄着自己的热情。
耀眼的剑戟戈矛翻腾起一片片冰冷的杀机,越来越多的楚兵哀号着倒在血泊之中,只片刻工夫,城楼上便已尽是汉兵的身影,再不复见一名楚兵。
夏侯婴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几步赶到城头楚军的旌旗前,手中长剑重重挥出,一剑斩断了城头上那杆漂荡的黄旗,然后又夺过身后亲兵手中那杆绣着斗大汉字的红旗,往空中狠狠一摇,城楼下,几十万汉军看的正切,不由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
刘邦远远地看见城上的一切,双手猛地一握拳,暗道,大势已定!
心中狂喜之下,刘邦连忙下令全军准备进城。
夏侯婴率领亲卫直杀到城门,一顿乱砍,将守在城门的楚兵杀了个精光,奋力打开了城门。
刘邦见城门一开,满心的欢喜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颤抖着双手,指着城门哆哆嗦嗦地说道:“进城……进城!”
这天下午,刘邦终于心满意足地踏进了霸王府。
刘邦此时的得意之情几乎快让自己飘了起来,那每一步都迈得雄赳赳气昂昂。
他看见霸王府上雕梁画栋,古玩珍奇众多,还有美女无数。刘邦不禁恨恨然,娘的!你项羽把我弄到鸟不生蛋的边荒之地,自己倒是住得舒服!于是刘邦立即大声令道:“来人!将这府上所有的珍宝和美人全部给我搜集起来!”
晚上,刘邦召集部下在项羽府上置办酒宴,高声痛饮。
席间,张良拱手对刘邦说道:“汉王!如今虽然项羽在齐地与田荣厮杀,但我们也不可不防,应立即在彭城北部设置防线,以防项羽南下!”
“好!就依子房!”刘邦心情正好之下,自然什么都听得进去。
“那就麻烦夏侯婴将军了,”张良转头对夏侯婴说道,“夏侯将军最好于今晚就在彭城北部布防,以免发生意外。”
张良在汉军深受尊敬,就连夏侯婴这样的老将也不敢不服,听得吩咐,他立刻点头应下。
刘邦大笑着举杯说道:“来!我们喝酒!今晚众位要尽兴而归!”
一时厅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今夜的彭城无疑是热闹而喜庆的。但就在彭城西门数百米之外,项羽的三万精骑全副武装地隐藏在黑暗之中,各自养精蓄锐,如同一群盯上猎物的恶狼,只等首领一声令下,就要发起潮水般的进攻,将侵占家园的敌人撕成碎片。
姜魁站立在项羽身旁,冷冷地看着夜幕中的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