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7年的一个早上,赵高(公元前258――公元前207年)兴冲冲地找到正在洗脸的王吸,交给了他一封信。
“老家来的?”王吸擦着脸,问道。
“你老家来的。”赵高笑着说。王吸也会心一笑。
这封信是楚国李太后以王吸母亲的口吻写来的一封信。具体内容是告诫王吸:要多穿衣服,注意保护肠胃;在宫里要小心谨慎,不要随便地议论他人、得罪他人或逢迎他人,要尽量表现出自己诚实的一面;不要接受别人的贿赂,只要不伤害别人,能帮助别人的就要伸出援手;在宫里借记男女之大防,不要随便和宫女或嫔妃接触,隔壁村的孙寡妇就因为和赵小六有情,被儿子逐出了家门;即使是真心看上了哪个姑娘,也要优先向太后效力,照顾好了太后,才能从太后那里获取赏赐,用来娶妻;最后再一次提醒他早上一定要吃饭,最起码也要喝一碗粥。
“你的‘母亲’大人又叮嘱你些什么了?”赵高装作好奇而亲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正常的唠叨。快走吧,我还得带去交给那位老母亲看呢!”王吸说着,将信交给赵高看。
“唉!诶?你到底有没有看上眼的?”王吸也装作不耐烦地说:“你这厮,真是个不晓事的!”说完就向华阳太后的宫殿走去,撇下了赵高一个人。
赵高一步步慢慢地走到了秦王嬴政的寝宫,照顾好了秦王的穿衣起行,护送着秦王来给赵太后和华阳太后请安。趁着秦王和两位太后聊天的机会,赵高和嫪毐走出屋去,赵高在他耳旁只说了一句话:“该行动了,只好牺牲你了。”嫪毐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然后两人就分散了。
当天晚上,作为男宠,嫪毐又来侍奉赵太后了。然而赵太后却没有往常的精神气了。一问才得知:赵太后和嫪毐的孩子撞见了秦王政,还被秦王识破了身份。
嫪毐很冷静,原本李园将他安插在赵太后身边,就没给他交代过什么计划。李太后的重新启用,使得这枚被遗弃的棋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从李太后第一次联络他们开始,他们的“即兴表演”就已经开始了。
虽说他与赵太后的两个孩子并不在意料之内,但这或许也可以是他们最好的棋子。作为一个背负着使命的“卧底”,嫪毐的选择任他发挥,却也由不得他自己。
于是,嫪毐以此为由,请求赵太后和他一起组织军队,推翻秦王政,立他们的儿子为秦王。赵太后大惊,转而又怒。哪里会容他去害自己的儿子,立即命人将他赶出了宫殿,不让他再来侍寝。
这一举动正中嫪毐下怀。他趁着自己没有住所,立即赶往昌文君(昌平君族兄)那里,对他说:“小人观边整个秦国的朝堂宫廷,没有一个可以成大事的,只有您形式稳重,富有威望。我现在想和您一起做一笔生意,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昌文君说:“请先生明示。”
“您是楚国人,我也是楚国人。现在秦国是天下的虎和狼,而楚国是天下最大的鹿和羊。我打算与您共图大业,灭秦兴楚,报效国家,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昌文君犹豫了一下,说道:“请您继续说下去。”
嫪毐又说:“天下的这些国家里,大的不过楚国秦国,小的不过韩国卫国。而这些国家的兴衰与否,不过就是在于这个国家的君主是,以及他手下的大夫罢了。而如今,我们在秦国的都城,您和您的兄弟执掌着宫里的军队,而我就住在宫殿里。只要您带兵围困宫殿,而我在宫里起事,挟持太后和秦王,逼函谷关守将解兵,召集楚国军队进入函谷关。到时候你我就是亡秦功臣,最起码也应该能分得半个秦国,这岂不是比您现在寄人篱下要好的多吗?”
昌文君自然不敢怠慢这条建议,却也难以决断该如何选择。嫪毐又说:“我现在已经将我的‘祸心’全部交给了您,所以一定会给你招来祸患。如果您同意这条可以复国灭秦的大计,会有自身的性命之忧,死后却会成为国家的英雄;如果您不采纳我的意见,我会去向秦王自首,举报你与我同为叛党让你以不忠反贼的名义死去。现在的道路,全都在您。”懦怯昌文君无奈,只好同意与嫪毐一同举事。
嫪毐又跑去找到了李斯,对他讲:“我知道你是楚国人,我也是楚国人。你是韩非的师弟,这我也是知道的。在秦王政这里,作为吕不韦的门客,你最多只不过是一个客卿。如今有一个推翻吕不韦并取而代之的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参与?”
李斯拱手请教,嫪毐又继续说道:“昌文君和赵太后图谋不轨,意欲谋害秦王,立两个她和别人野合的野子为秦王。他们的密谋被我听到了,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如今在我的视野之内,能够称得上是有志向而又不暴戾的人,也只有您了。因此,我想请求您能在昌文君谋反的证据确凿之后,及时地除掉他!”说完大义凛然地拜下。李斯听了心想:“这还真是个机会!”
几个月过后,即将来到十月,宫里都准备过年,嫪毐却突然消失了,李斯心里愈发地恐慌起来。九月二十九,李斯没有来得及去查证,直接觐见秦王,举报昌文君与赵太后谋反,秦王大震。命人逮捕昌文君,果然在他的家的后院里搜出了大量刀剑,于是严刑拷打,逼问其造反的事情缘由。
然而昌文君守口如瓶,只字不提。一月过后,嫪毐也落案被捕,和昌文君隔壁被审问。嫪毐在牢里大喊道:“吕不韦的门客举报我们,着实是天意啊!”隔壁的昌文君也听到嫪毐的这句话,立即死咬都是吕不韦所指使。而这一谋反案件的主审官,正是隗状和成蟜。
成蟜拿到此书后大喜,立即上报给了秦王赵政。秦王大惊,拿着这份口供,向旁人道:“亚父何以如此呢?”
旁边的甘罗冷冷地道了一句:“吕不韦曾经是是秦王第二,没有谁能大过他的势头。现在您已经成人,他却又怎能轻易放弃手中的大权?”
然而秦王还是不信,又去问王绾。王绾说:“晋献公迫害申生,楚平王杀太子建,屈巫被迫逃到吴国,都是女人所致;郑庄公杀弟,齐桓公弑兄,赵武灵王被饿死,都是为了江山。如今吕不韦距此只有一步,有什么不能迈出去的呢?”
秦王依旧不信,又去问魏缭,魏缭则说:“先前在先王时就一直有您是相国儿子的传说,朝廷上的大臣多是不信的,相国自己也是不信的。后来先王崩逝,相国一直辅佐王上近十年。因此可见相国对王上的位置没有野心,此事绝对子虚乌有。”秦王听了,更是狐疑。
最后,秦王找来隗状和赵腾,询问他们的意见。秦王直接问道:“二位先生如何看待吕不韦谋反此事?”
赵腾推理起来,说道:“吕不韦参与谋反,证据不足,且口供不合。李斯的举报中所说是昌文君一人所为,要立两个野子为王,但是至今我们并没有找到这两个野子;昌文君的口供里是说吕不韦联合他自立为王;而在嫪毐的口供中则是赵太后与吕不韦保持着私情,生下了两个野子,要立其中一个野子为王。但是若是要臣说,这着实是无稽之谈。”
隗状则说:“臣以为,其实大王不必考虑吕不韦是否谋反的问题。现在可以确定的事,他作为相国,对于公卿大臣谋反这种事居然完全没有察觉,按理也应斩首。您只要酌情,仅以此罪将他流放到西蜀去,也就不会有什么威胁了。”
秦王听罢,叹叹气,道了一句:“哎呀,相国终是负了孤和先王啊。”于是以玩忽职守,为上不察为名,将吕不韦罢相,将他流放到蜀国江州(今重庆市)去。又命将嫪毐、昌文君处以绞刑,并极力搜查那两个野子。
秦王命李信和赵腾负责带三百士兵将吕不韦带到巴蜀,念及蜀道艰险,赏赐了他三百金。然而李斯也给了二人一百五十金,隗状也给了二人四百五十金,要他在路上解决掉吕不韦。于是刚出了雍城,赵腾便开始减少吕不韦每天的饭食,出内史后,干脆不给吃饭。还没走到南郑,一代国相吕不韦被活活饿死。李信上报秦王,吕不韦在路上被各县乡民嘲笑,深以为辱,绝食身亡。主动献回三百金,自降一级。没多久后,二人便又任三军统帅。
苏角和李信被秦王政派遣入宫搜找那两个野子,搜变了整个后宫,只剩下两位太后的宫殿没有搜查。李信与苏角商议道:“这两个野人是赵太后的儿子,我先去搜查华阳太后的宫殿,你带人包围赵太后的宫殿,但是不要进去,逼迫她主动交出那两个野人。”“那如果她不交出来呢?”“那可就是她自己不要脸面了。”
于是李信先带少量人去搜查华阳太后的殿宇,但其实只是随便转悠转悠,和华阳太后和王吸一起聊了一会儿,后来还喝起茶来了。没过一会儿,传来消息,赵太后推出两个儿子,以求自保。
华阳太后听到后,提出要一起去看看自己的儿媳妇。来到赵太后的宫殿,华阳太后一掌打在自己的儿媳妇脸上,指责她不修德行,只知淫乐,致使国家受难。如此种种,骂了一阵。然后请苏角和李信替她向秦王转达宽免儿媳妇的希望。苏角和李信答应下来,也只是把原话向秦王嬴政转告了一下。
秦王哀叹不止,将赵太后送到陇西去赡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