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和崔州平一脸灿烂的走在前面,我们三个背上了药篓和一些工具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这个方向正是我们来的方向,可当我们路过小木屋时,却惊讶的发现它不见了!
我看了一眼屈易和小源,他们神色古怪,我知道他们也发现了异常。
我们不明就里继续走,没说一句话。
或许是我们太过安静,诸葛亮终于停下来,回头看着我们,“嗯?你们三个出来后怎么这么安静,这里难道比亮的草庐还要拘束?”
屈易连忙摆手,“没有,只是孔明你这次出来采药有什么特定的药材么?”
他慢慢地吐出五个字,却让我们如雷贯耳。
“棠心龙舌木。”
我诧异地抬起头,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么快就现身了?
我疾步走上去,侧身看着他:“孔明知道这样药材在哪?”
却只见他直摇头,“否也。亮也只是听闻此药有凝神定心的作用,想要研究一下。喔!看南公子的样子,也对它感兴趣?”
“是。你是从哪里听闻的?”
“昨日月旦评来的客人所道。”他竖起一根手指于耳旁。
“那位客人先生可认识?”
“非也。只是几个穿着玄色布衣的人在一起交谈,亮经过时碰巧听到罢了。”
玄色布衣的人?知道棠心龙舌木的人?是三国时的三天阁人在寻找棠心龙舌木吗?
不。
我脑海中忽然想起来之前胡致远说的,“那个能和虎匹敌的人还没来”。
也就是说,一定会有现代人进入传古,和我们一起,说不定陆茗也会来?
可是为什么?陆茗背后到底有什么值得胡致远忌惮如斯?那么一个狂妄不羁的人都对此慎虑三分?
我不知道。
我现在还一无所知。
我们一路向着北走,只能追寻着棠心龙舌木这一个线索。
路上看到了不少背着竹篓的百姓,都用黑色的头巾绑起头发,这便是“黔首”。
他们大多神色麻木,脚下只是在照着路线匆匆赶路。
抬头看太阳,估摸着已经到了中午。行人越来越少,草丛茂密,意味着我们踏入了大山深处。
我们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作为现代人,每年四处走走,出去旅个游也是常态。怎么说也都是踏遍过中国二十三省的人了,湖北更是我们摸遍了的地方。
但是眼前的襄樊与我们印象中的有所不同,我们在现代所看到的是经过两千年地壳运动后的山形,比较平缓,没有大的山脉,不像湖南的山一样陡峭高悬。而现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山形,连绵不绝,虽然不高,但很密集。这个地方,植物才是人们生活区域的霸主,而不是玉宇高楼。
我们三听着诸葛亮一路都在和崔州平聊着刘备的事情,忽然还会传来一句“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时人皆谈,卧龙先生在隐,好为《梁甫吟》。
算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一趟,刘备会第一次前往诸葛庐,遇到返程的崔州平。
我无奈地动了动耳朵,屈易拍着我的肩,“咋了?”
“我在想,诸葛亮就不担心和刘备错过吗?让别人白跑一趟。”
这也是我从小就一直好奇的事情。
是真的意外错过了诸葛亮不在家,还是诸葛亮有意为之?
不过我现在看到其本人后倒是更愿相信后者,眼前这只诸葛亮,无论语气还是动作,皮得很。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你不是也说,像诸葛亮这么聪明的人,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吗?但是一旦交出信任,他会把这一生的命运都托付给那个人。”
我们边走边开始在草丛里翻翻找找。不时有些小蛐蛐从我们面前跳过。崔州平和诸葛亮都手持一把倒药铲,这铲是圆头的,上方还带着一个反向铲子,这是为了带出更多的土,保证药材的根。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么肤浅的寻找肯定找不到什么,我们大多时不过是在听崔州平讲着普通草木和诸葛亮的事情。正中午,我们在一处宽阔的地方吃了些从家里带的馕面饼,算是对付了一餐。
不时有些古虫爬入我们深衣下摆,弄得皮肤又疼又痒,小时候家里的医师带我去采药时我也常常被各种虫子追着吸血,早就习惯了,屈易和小源却有些不适。蚊虫的唾液多毒素,积攒多了人容易发晕。我看了下四周,取了些艾草揉出汁抹在每个人的腿上。
“条件所限,再有毒物只能大家忍忍了。”
“只要没有长蛇就好。”
李梓源打了个哈欠,没有午休,已经有些累了。
但好在大家都不是养尊处优的人,六大商每家都对自己的人有严格的身体训练。我虽然可以识花辩草,但是体能没有其他人强悍。很快我就落了下风。
家族有训练时,我常常泡在工作室里,反而屈易和小源一场都没落下。
进山采药本应该是我的老本行,现在倒好,在几个人中反而最显外行。
那时的我无所谓...无所畏惧。
跟着家族训练还是有好处的,我抹了一把汗,看着还能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其他人如是想。
在大山里兜兜转转了一下午,每个人的药篓都渐渐填满了。
我们看着日头偏西,找了处荒草稀疏的洞坐下休息。
我看着自己一身的土,哎,就应该穿身黑的爬山,回去还是得跟屈易换换。
“南公子。”我们没有字,他们只能这样称呼我们。
诸葛亮把他的药篓推到我面前,自己也一屁股坐过来,嘴角微微翘起看着我,“亮有些乏了,你可否帮亮清掉里面的杂草?”
“当然!”
偶像让我做的事还不认真点?我默默无声地扒拉着每个篓子里的花草,清理着他们的根。
诸葛亮偶尔帮我一起拔掉不需要的东西,还问了些有关毒花毒草的事。
胡致远说像我们家这种传承千年的中医世家,熟知天下万物的药性。每样草药都如阴阳两极,既有治病救人的一面,也有蛊毒害人的一面。
我细细讲给诸葛亮听。
“嘶!我去!肚子痛!”
李梓源突然捂着肚子就往外面奔,我正准备喊他注意安全,就见得崔州平和屈易也面露难色。
一股股的汗滴从他们额上冒出,匆匆打了个手势,就也跟着出去了。
“咦?他们怎么突然都犯了腹痛?”
诸葛亮摸着下巴,“南公子可有事?”
“在下没有感觉。”
“那他们这是干了何事?吃得可和我俩吃的无差。”
我眼神忽然瞟到被他们翻得烂七八糟的药篓上,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这不是拿自己当小白鼠喂嘛!
我大步走过去,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一把蕨类植物。
诸葛亮跟过来,低下头嗅了嗅,抬起头道:“这是?”
“良人草,名字叫的好听,实际上是个害人不浅的玩意。”
“他们该不会是吃了这个东西?”
“真是会吃。”
我无奈地拉起诸葛亮就往外走。
果不其然,三个大男人全部面色铁青的躺在地上。
诸葛亮扶额,“还好衣冠都算整洁,未曾露什么不该露的东西。”
“估计还没解决就疼晕了。”
我四处翻腾着杂草,不熟悉地形,只能一顿乱翻,我着急地喊:“世间之毒,不出十步,必有相克之物!孔明快帮忙!”
“好......当心!”
我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闪到我面前。
就听着一声“嘶嘶”蛇吐信子的声音,诸葛亮手起刀落,一个蛇头就被他削了下来!
他喵的,哪个家伙说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
蛇头的眼睛还在嚣张,露着凶狠瞪着我们。
我抽出采药的匕首,插在了蛇头上,一下了结了它。
诸葛亮拍了下袖子:“嗯,你跟甫君一样容易激动,一激动就不管自己的安全了。这样对你和你周围的人都不好。”
我讪讪地低下头,“南愧对先生。”
“现在可以找喽。”
“是,多谢先生。”
我很快就在良人草生长的地方找到了另一种蕨类,磨了汁给他们喂了下去,合力将他们三个人抬到洞里,我们解下外袍给他们垫在身下,我摸了摸每个人的额头,又把了下脉搏,很好,都平稳下来了。
“他们这样还得有一会儿。”我对诸葛亮说道。
夜晚降临,我们打着了火燧石,点了一些木头用来微弱的照明。
“火不要点太大,会把狼引来。”
“好。”
我们坐下来,安静的等待他们醒过来。
我抬头看着山间升起的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和我们一样安静。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无论走到哪里,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南公子,”诸葛亮突然开了口,“均儿昨日进门时说你是因错过了月旦评才来找亮的。难道你也有文章想和亮一起研讨一番?”
完了,忘了这茬了。
“也没有什么文章,无需要太多评价了。”
“哦,那看来南公子还是想找士元或者州平来评价贵作了呢。”
诸葛亮的语气有点闷,担心他误解,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我连忙摆手。
“不是,是在下的文章不值先生一看,本来是想找先生谈论的,但在路上被李公子不小心给当茅纸用了,绝不是不愿给先生看!”
见他沉默,我换了个话题。
“先生真的想好跟定刘豫州了吗?”
“嗯,正同你那日说的话一般,豫州乃仁义之师。倘若亮助其占据一方,兴复汉室,未必不可。”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君而侍。南自当不会干涉先生的选择。只要孔明想好了,我们便拼尽一切助你,万死不辞。”
“哈哈,亮尚未入军营,就先得了你这帮忠义之士,何愁汉室不兴。”他的表情相当愉悦。
“孔明想要怎么个兴法?”我问道。
“仿效那淮阴重言之于汉中对。”
“韩信?”
我的脑海中飘过一个深红色的大马尾。
“正是!亮想像他那般入中原,上北伐,统天下!高祖既然可以用此法创立汉室,亮便可效仿此法兴复汉室!”
我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六岁的年轻人。
他举起右手向下用力挥下,穿着一身的麻布衣,眼里闪耀着的不知道是火光还是激动的志向。
谁能想到就在一个这样的深山老林的洞中,坐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布衣。
年轻无名,除了几个好朋友谁都不信服他的人,却有着心怀天下的壮志。
就像四百年前谁也不信那个在别人裆下爬过的人,终究会爬到了他们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我想早上那个“心中天下到底是什么”的那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地上的三个人悠悠转醒,我又给了一些促消化的植物让他们吃了。
“喂”,我勾上小源的肩,“多大人了,还拿着东西乱吃。”
“你不知道,刚才那个草突然变得贼香,然后我们就不受控制的就这样了,刚才真的很想吃它,真的,不信你尝一口,贼好吃。”
我推开他递过来的良人草,之前没在哪本书里见过良人草还有致幻能力啊。
但是不敢再让他们靠近这玩意了,我把它们反手扔了出去。
我们就这样在山洞里安稳睡过了一夜。
“干什么崔州平先生?你这就要回去了?”
小源揉了揉刚睡醒的眼睛,“不是昨晚还说要带我们寻那山中的珍馐美味吃吗?”
我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暴栗,“吃吃吃!还吃野味!什么东西都敢乱吃!”
诸葛亮好奇的蹙眉,“啧,你们好像对山中的东西都有所抵触啊。”
崔州平整理好了东西,拄着一根粗木棍就准备往回走。
他笑了笑,“好了,有缘再说吧,今日也是家里安排好了事务,不得不赶回去了。”
我把头上的草帽取下来戴他头上,“先生,这帽上已经被我用艾草汁擦过了,您带着驱虫。”
“多谢,孔明啊,你们就继续寻找那龙舌木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一句。”
他将草帽压下了点,有些严肃。
“汉室将倾,乃天道之定,人力万不可挽。孔明你一路都在跟我说那刘豫州的事,现在外面乱的很,那官道都是用尸体铺成的,出去不得,还是静心潜研山水才适合我们这些人呐。”
诸葛亮抿了下唇:“可就这样不顾百姓们的生死吗?”
“哈哈哈,也罢,也罢,知道我劝不动你,志异道殊啊,告辞告辞。”
我们互相抱过拳后,他转身走了。
他边向家的方向走,边唱,“志不仕兮穷做天,放歌山水兮走四方,枉为友兮离不入,且去且去兮慨慷歌,哈哈哈哈......”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回去的路上就会碰到刘关张三个人。
一顾茅庐。
诸葛亮招呼着我们继续向深处挺近,“我们再往里面走些,找不到就回去吧。”
“嗯!”
屈易走到我身旁,“有可能找到吗?”
“分母无穷大。”我靠近他耳侧,撇过头小声道。
“啥意思?”
“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