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策马向东而行,身上全部换成了士兵们淘汰下来的破布烂衣,被李司源用泥巴“毁了容”,一人的马背篓里还带上了许多柴火荆木,中原人习惯把烧火用的木头叫柴火荆木。
我们准备将马匹安置在南郡城外的树林里。
小司早有一次三国的经历,对三国时的路线熟门熟路,带着我们不紧不慢地往南郡赶,夜晚的道路容易找不着方向,小司却很有信心,没有丝毫停顿地在每个岔路口拐向正确的方向。
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奔宵的马蹄上粘上了很多泥巴,每一次抬脚都有些许的颠簸,那是湿滑和黏糊造成的不适。
我松了些双腿间的力度,让奔宵慢下来,奔宵虽然没跑在最前方,但它早就展现出头马的风范,另外两匹马的速度肉眼可见的降下来。
“怎么了?”
小司干脆停下来,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问题,只是这又不是沥青路,下了雨,地上全是泥水,这对奔宵它们的体力消耗太大。”我回答他道。
“那就慢点走吧,我们现在并不赶时间。”小司抬头看了眼天空,“大概晚上十二点。这时候,周瑜和曹仁都在各自的军帐里休息,我可不想被任何一方当探子抓起来。”
三匹马就着一般的速度漫步。
我无意识地打了一个哈欠,“感觉到三国后,我就成了一个夜猫子,总是深更半夜的在大马路上跑。”
小司“啧”了一下说:“你能不能不把这坑坑洼洼的泥土官道说成大马路啊,严重破坏了我的传古体验感。”
“诸葛亮一开始只派了你去抓陈矫吧,他没料到龙这么快就把我带到了油江口。”我换了个话题说。
“不错,我们珍海阁的间客之术、潜探能力在六大商里首屈一指的,你在东吴时应该没少受阿梓那能力的好处。”
我听到“阿梓”这个称呼的时候忍不住笑出来,小司像是意识到了,改口道:“小源的隐匿、反跟踪意识都很强,在训练时得到了李家教官的一致好评,于一干少爷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我噤了声,屈易也是这样优秀的吗?那天胡家高层让他们俩和我一起进入传古,不单单是他们和我一起长大的背景吧。
小司接着说:“哎,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你的影响,胡南,我竟然也会有些感性的去看待历史事件的发生,当诸葛亮很有理性的去让我去刺探南郡,对于屈易、他的妻子与彩舟的事情只字不提时,我在想他怎么会这么冷漠?我都有点惊讶,可能曾经的我都没法做到。他不用担心胡清的背叛会威胁到他妻子的安全吗?”
奔宵轻踏着马蹄,我顿了很久才说道:“你也没有问我小源去哪了对吧?其实大家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虽然和我们不同时代,但是生活久了,我们也会理所当然的产生羁绊,嘶,这个词有点过于书面了,就是一种联系,孔明他们会知道我们的安排,他相信着我们会保证他家人的安全,不言,便是一种信任。”
而我初到诸葛庐时便发誓,一定对得起他们的。至于他没有问我屈易的死,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去探索屈易事件背后的层层关系,而是面前有更重要的事,让他毫无喘息。
诸葛亮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会在友人惨死他人之手时眼皮也不眨。
他和屈易,曾是朋友。
周边的氛围突然变得消沉,这不是很好的迹象,我并不喜欢阴沉的感觉。
我语气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哈,我以为你会骂我,把小源带坏了,跟着我瞎跑,完全不听你的话。”
毕竟第一次见到李司源时,他给我的那种“对我没用的就丢垃圾箱”的感觉太强了。
不过他刚刚口中说的跟我学的感性,我认为他想要表达的是“善良”。本来我认为李司源只不过是一个“站在我们这边的恶魔”,冷漠、杀伐、果断,对他没有的利益的都叫废物,可以随意抛弃。
可当我知道龙、胡清,都是李司源和胡致远救回来时,我倒有些改观,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恶魔。
小司的语气竟然有些惊讶:“啊,我本来不应该说‘我理解你’这种话的,如果一个关系浅薄的朋友只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他只是做到了自我满足——‘我已经安慰过你了’,可当我们的经历重合时,胡南,我就有资格说‘我理解你’。胡家很早就有与其他家合作,可以说,每个进过传古的人,都失去了一些无法挽回的‘东西’,知道为什么我曾说你幼稚吗?”
我将视线从前面的官道上移到李司源的脸上,他拿出一贯的鹰隼般的目光睨着我,“因为那时的你,以为传古只是你展示情怀的一个渠道,而没有上升到人生的阶级。胡南,我再重申一遍,传古绝对不是情怀,而是战场,无论肉体还是精神。这话你不仅要知道、会对别人说,你还要牢牢刻在心脏上,用这种痛,去代替失去屈易的痛,这能减少受到痛苦的概率。”
我默不作声,在这种“传古”老手面前,我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去反驳他。
“哈,月亮出来了,这对我们可不利啊。”李司源非常不客气地指着月亮,“我们要做的事,不应当见光。”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对于一个已经发生这样事情的人来说,计算这样的事发生的概率,毫无意义。我们应当着手眼前的事情。”
“说的不错,六大商人不应该思考这么多,我们还要找到棠心龙舌木不是。”
龙悄无声息地跟在我们身后,就像不存在似的不出一声,油江口本就距南郡不远,我们很快到了南郡城五里开外的树林里。
这古代的城墙确实有它方便的地方,一个城就是一个城,不像现在,我通常需要确认好几个收费站来明确城市的范围。
将三匹马掩藏好,我们要潜入城中,就需要速战速决,天空渐渐翻起肚白,我的精神异常兴奋。
“戾!”
就在这时,一道像指甲使劲划在黑板上的声音破开天空,紧随一道劲风从头顶掠过,我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就见一个巨大的影子转瞬消失在前方的视野里。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