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赵云怕不是就担心我早走一步,老铁太给力了。
程普已是两鬓斑白,此时从他身上爆发出的气场完全不是他的年龄所匹配的,他打量着我,两道眉毛成了倒八,“胡南!你这小儿!莫不是诸葛村夫派来的间客,故意拖延我们出击的时机!”语气相当愤怒,音量都提高了好几个声贝。
程普一介武将,身材魁梧,搁我面前跟堵墙似的。我强压下被砍头的恐惧,语气淡然地说道:“程将军息怒,南不过一位医者尔尔,何谈军务大事?南并不知道自家军师的计策,否则南岂有胆量在明知死路一条的情况下还只身来到东吴?”
“你定是死间!”
死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往敌营作间客。
我扯着嘴角,强做微笑说道:“可惜程将军高看,南既非那六国宰相苏秦之流,亦非献身取义的阚泽之人,我惜命得很,只不过为了行医者之事,特来吴营为都督治病。”
我四指并齐反掌指向都督说道:“都督,我在行医之前便已经说过,如若耽误军情,没必要等我去完您身上的毒再发令,反而催促您早些发兵南郡。我若真是孔明派来拖延吴军战机的话,岂不是将您的病情夸得越大越好?”
那程普怒“哼”一声,向周瑜走去,在他面前站定,一副谦逊的姿态说:“都督,依属下看,现在荆州九郡皆已归那刘备,不如趁他们立足未稳,立刻派兵增援,如何?”他回过头看我,“胡南公子!您说呢?”
我深吸一口气,手紧握住立天的剑柄,“程将军所言不差,若想夺回南郡,此刻出兵正是时候。”
“不可!”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我们的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掀帘而入,正是鲁肃和龙。
龙进来后看了我一眼,站至我旁边。
鲁肃脚步迅速地走到周瑜身前,急切地说:“现在主公正在攻打合肥,我军正缺人手,还需要都督的增援,不可意气用事,妄动军用!”
周瑜厉声反问道:“那我们如此费心尽力又为了什么?现在南郡归刘备,江南九郡自然都是他们的地盘了!”
程普听到这话,首先拔出朴刀就向我气冲冲地走来,“那先解决了他们六大商的帮手再说!”
我心中一惊,准备抽出立天跟他拼了,龙突然跨了一步到我跟前!他没有拿出那把特别的剑,只是单单站着,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就这样站在我和程普之间,隔开我们。
程普怒目圆瞪,一把朴刀闪着寒光被他握在手中。
我在一瞬间看到龙身上爆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而那气场在一刹那化作了一条巨龙围绕在他身上,转瞬消失得一干二净。
错觉吗?
而程普竟然表情渐渐放松下来,最后大声地叹了口气,将朴刀扔到了书案上,周围的烛光也因为这一场纷争变得明亮许多,龙这才稍稍移开身子。
鲁肃率先开口道:“行了!程将军!胡南公子是我找来的,要不是他的私卫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你们如此对待客人,毕竟六大商退出朝政多时,除了六大商分内之事,他们断不会插手其他的事情,你们为何相逼于胡南公子?”
私卫?龙?他一直在外面听着这里的动态?
周瑜说道:“胡南刚刚还在劝导我注意曹操的动态,而不是刘备,这也叫不插手?”
“公瑾,”鲁肃指着我说:“私下请胡南公子来是我不该,可那诸葛亮早已拿到了曹仁的兵符,现在再框步于此已无任何意义。主公那还需要你的帮助,不如让我去和刘备他们交涉,先礼后兵再议。至于胡南公子,不妨彼时与我一道返回蜀军。”
周瑜握紧拳头低头思忖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沉声道:“善。那就随子敬你的安排吧。”
我的精神一下放松下来,用力抱拳道:“胡南谢过都督、子敬先生、程将军!”
从此刻起,荆州就成为了东吴和蜀汉蜜月终结的导火索,也将成为双方相争的主战场。
随后鲁肃就将我带到了驿馆休息,连奔宵和龙的马也一齐带过来。
我坐在床榻边缘,没想到这一来还真就没能回去,我将整个身体向后仰,无力地倒在床榻上,火烛的炷心灼烧着让我眼睛生疼。
我好像经历了很多事,借东风、潜入吴营、赤壁、然后乌林、油江口、鹏鸮、南郡,到现在,我好像自屈易死了以后一直在奔跑,一口气都没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按部就班的执行命令,好像再也没有初到传古时的激动,失去了那时的意义。
好累。
“怎么了,少爷?”龙穿着完整的一套深衣站在凭几的旁边问我道,“你看起来相当疲倦。”
我将一只胳膊搭在眼上,避开蜡烛的光,“我觉得,幸好我不是什么三国的人,更不完全属于蜀汉,不然刚才说的话,太违心了,完全是小人说的话,什么‘惜命’,什么‘趁早发兵,抢在蜀军之前。’太恶了。可我明明不是三国人,又为什么要对他们的事如此在意!”
“听你师父说,你向来喜欢古代?还成立了一个工作室?”
我轻“嗯。”一声。
“那不就是了,你的心里一直有古代,你敬仰着他们,不知不觉中就完全掺和到他们当中,但你毕竟不是他们的一员,接二连三的历史事件让你疲乏不堪,在你到了一个又一个极限后最终迷失方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建议您不要过多在意传古中的人,也大概是为什么胡致远他们不告诉你传古的存在的原因之一。”
未等我消化他就接着说:“你终究是一个现代人,不能把诸葛亮的目的当做你的目的,你和当世很多人,喜爱他的品格,能力,和实现他的目的的过程,但是你们终归不是一个朝代。所以你会说出违心的话。”
“说清楚些。”我说道。
“比如,你内心里真的希望汉室复兴吗?实际上就算您希望,你也无法全心全力的去完成,因为你已经知道了结果,再怎么做都是没用的。您没办法像诸葛亮那样去经历这些历史,他不知道结局,而你,少爷。”
他盯着我继续说:“您的情感太丰富了,将古人的责任也因为敬爱而扛到了自己身上,所以说出违背蜀汉的话时会感到愧疚,最终忘了自己的目的......”
我打断他:“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会让我没法走下去的。”
龙现在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我面前的龙,完全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龙,他看事情看得太清楚了。
我说道:“即便如此,屈易的死还铭刻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更何况,如果不是知道传古里的人是诸葛亮,我想我根本不会踏入传古。”
其实,当我们所有人进入传古的那一刻,便都已经成了传古人的一员,对此,我不后悔,只是,龙让所有人的关系太明了了,没有这个必要。
“还是谢谢你了,龙,至少你让我重新意识到了我在做什么。”
我仍然会继续陪诸葛亮走下去,完成他该完成的事,这仍然是我进入传古不变的初衷。
龙说这些话时一直语气温和,“呵呵,少爷,虽然您有时能力上差了些,我倒觉得,您倒是具有屈家的沟通之术,情理皆占。”
龙是明朝来的现代人,我没有跟他纠结“呵呵”的用法,说道:“果然我在里面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你既有想说的话,也有说出口的能力。这恐怕源自你那丰富的感同身受的情感。”
“或许吧,”大概是想明白了些,我语气也轻松了点,“嘿嘿,实不相瞒,在下曾多次拿下我们大学联合演讲比赛的头奖。”
“甚好。”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在东吴一待就待了一个月,着实让我好好休息了一下。
不过这待得越久,也就越想司老板和小源他们,还有某位诸葛先生,不知道他们在荆州如何?
虽然过得肯定比我好,我戳着食案里焉不拉几的饭菜如是想。
“胡南公子!”
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从驿馆外传来,是鲁肃!
我穿好鞋快速地放下竹筷,起身迎接来人。
“子敬先生!”
我还没走出三步,鲁肃就闯了进来,与我差点撞到,“哈哈,子敬先生,你慢些,近日如何?准备去荆州了吗?”
鲁肃显然也很高兴,握住我的手说:“是啊!都督和主公已然缓过合肥的局势,现在准备讨回荆州九郡了。”
我听了心中难免担心,问道:“那孙主公现在在何处?”
“主公现尚在合肥,都督现在柴桑。”
我点点头,“那我们这就动身。另外,”我返身从床榻底拿出一个干净的包裹,交给鲁肃,“这里面是我为都督选好的药材,里面写好了方子,子敬先生还请敦促都督按时服下。”
“多谢南公子,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前往荆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