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宅院中。
刚用过午饭,胡兴带着钟浩和听微道长到偏厅当中,吩咐下人上了一壶清茶,便将其打发出去。
三人对坐,胡兴看着听微道长和钟浩,笑着出声问道:“两位可曾吃好?”
钟浩和听微道长闻言各自点头,应了一声。
胡兴见状,起身拿过一旁的小锦盒,将其放在桌上,轻轻打开,里面现出两块银子,“这是给两位的酬劳,各十两,也算是封口费。”
钟浩和听微道长听了这话,先是紧张地按向侧腰处,随后听出胡兴话中的意思,见他没有恶意,稍稍放松一些。
“二位,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胡兴将放着银子的锦盒推到两人面前,重新坐下身来。
钟浩听到这话立马摇头,前世各种影视片中大多有一种情形,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听微道长听了这话,有些迟疑,见钟浩摇头,也跟着说道:“还是不听了吧。”
胡兴见两人是这般模样,不由笑道:“不,还是要听的。”
钟浩听了这话,心中明了刚才征询两人意见,不过是对方客气了一下,只得点头应是,毕竟前世影视片中也有另一种情形,知道越少,死得越迷,也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两位莫要担忧,我只是想让两位知道,我是个好妖。”胡兴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继续说道:“免得二位心生误会,想着要斩妖除魔。”
钟浩和听微道长对视一眼,他俩心中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这样的念头,此时让对方直接说出来,着实有些尴尬。
之前在用膳时见着胡兴父母,发现他们也是正常人,并不是妖类,明了这胡家只有胡兴是李代桃僵,混迹在众人当中。
当时便想到一个问题,原本的胡兴到哪里去了……
看着眼前的胡兴,两人觉得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既如此,我俩便听上一听。”听微道长没有太相信胡兴所说的话,但此时对方既然主动说起,他和钟浩听上一番倒也无妨,听胡兴的意思,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胡兴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细细思量一番,才缓缓出声。
“不知二位听说过北济山中白眉坡吗?”
钟浩和听微道长闻言,都摇了摇头。听名字像是北济山脉中的一处地方,也不知道胡兴说起这地方做什么,难不成他是这个地方的狐。
胡兴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他们白眉坡算得上北济山脉中的有名地界,方圆千里的妖都有所耳闻,每逢盛事的时候都会前去观礼,谁想到这两人看着有些见识,实际上却连白眉坡都不识得。
无奈之下,胡兴只得给两人普及一下周边妖类常说的一句话,“北济山中白眉坡,十方灵狐修行地。”说了这一句,胡兴不再详细描述。
钟浩和听微道长有些诧异,十方灵狐修行地……这口气着实有些大,虽然里面可能有很大的水分,但钟浩二人也多少明白了这处地界的情况。
有许多狐妖,可能都很厉害……
钟浩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般情形——大山深处一平缓的山坡上,鲜嫩的青草铺满山野,几十只狐狸在山坡上无忧无虑,嬉戏玩耍,蹦跶来、蹦跶去……
亦或者有许多化作人形的狐狸精,一个个貌美如花,每日躺在山坡上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过念到这胡兴是公狐,想来那里也不全是女狐狸精……
轻轻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的场景,这白眉坡虽然听着是个坡,恐怕实际不是一个坡。若是哪一天这胡兴带着他在北济山中,站在高山之巅,指着远处的几十座山说,这一片都是白眉坡……钟浩也不会太惊讶。
见两人目露诧异,胡兴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明晓白眉坡的实力了,继续说道:“我本是白眉坡上修行两百年的狐妖,十五年前突破境界,出了岔子,神智浑噩,现出原形,流落到一山村中,被雪归救了,哦,对了,雪归就是我夫人的名字。
那时雪归还是个小孩子,把我带在身旁,悉心照料,还常常把食物分给我,让我保下了性命。”
听了这话,钟浩就联想到了许多,人妖之恋、灵狐报恩、恩将仇报……不一而足。
“没过多久,我族中长辈寻来,把我带回白眉坡。后来我恢复了神智,潜心修行,这一转眼就是十二三年,终于有所成就。
随后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段生死经历,想着要报答雪归的恩情,于是几番寻觅,才晓得雪归已嫁到胡家,借着便寻到这边。
待我寻来时,雪归已嫁入胡家半年多,可这胡兴却不好生待她,每日在外边花天酒地,回到家中却常常责骂、惩处雪归。
那时我看在眼里,实在心痛,想着要杀了胡兴,可是脑海中却想起自家长辈的叮嘱,不敢在人世妄为,于是只能暗中护着雪归。”
钟浩听着胡兴所言,觉得这其中有少许问题,于是趁着胡兴停下喝茶的功夫,出声问道:“你说你是在山村中遇着胡夫人,那她怎么会和城中的胡家有牵扯?而且这胡兴若是不喜胡夫人,之前不娶便可,又怎么会勉强娶进家门之后,百般为难?”
胡兴听了钟浩的话,勉强笑了下说道:“听你喊‘胡兴’,总觉得在说我……”
说了这一句,胡兴才解释说道:“你方才所言,我没多久就打听明白了。
胡兴与雪归两家有着不少恩情,胡兴的父亲原本也是山村中的,后来发达了,才搬到城里。
早年的时候,雪归的父亲救过胡兴父亲一命,胡家发达之后,胡兴父亲惦念着当年的恩情,便让自家儿子将雪归娶进门,胡兴自然不得反对。
至于胡兴刁难雪归,我也摸清了情况,这胡兴是天阉,不能人道……”
听了这话,钟浩差点把口里的茶水给吐出来,这狐妖着实有些本事,竟然把这些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
见钟浩和听微道长神色有异,胡兴稍微顿了下,见二人没有出声,便继续说道:“雪归是这般的美人,而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时间长了自然心里不快,拿雪归出气,可怜雪归那时因此受了多般折磨,她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起沈雪归受苦时,胡兴脸上满是怜惜,这让一旁的钟浩和听微道长看得很不是滋味,也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至于那胡兴去外边花天酒地,也不过是表象,他每次到外边都是给对方下迷药,又用了少许别的手段,这才让别人以为他能成事。”
“咳……”钟浩轻轻咳了一声,这些东西实在不宜多讲。
胡兴见钟浩脸上满是尴尬,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
“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默默看着雪归受苦,只能在暗中用少许手段护住她,又不能让别人发现家宅中的异样。
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转机,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情形,那是两年前八月十四的时候,胡父吩咐胡兴带着雪归外出郊游。
胡兴心中不快,但也没敢违抗父命,气哼哼地喊了几个家丁,套了马车,到城西的山中出游。
原本还好好的,到了地方之后,胡兴尿急,一个人跑去小解,或许是他想展现下英姿,专门跑到崖边,结果却失足坠下悬崖。”
听了这话,钟浩和听微道长都怀疑地看着眼前的胡兴,失足坠崖……这一点实在难以让人相信,更像是眼前这狐妖搞出的事情。
注意到两人怀疑地目光,胡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别人和我说这般事情,我肯定也不信,哪有那么巧合,可事实就是如此。
说起来你们或许不信,当时我还想着要不要救他,可想到他整日那般对待雪归,我顿时就把救他的念头给抹掉了。
掉下悬崖,他自然死了,死得特别惨,我当时还特意到山崖下看了,身子扭曲,血肉模糊,鲜血直流,很快没了声息。
我当时犹豫了片刻,决定替代他,这样就可以真真切切地陪在雪归身边,于是用法术把他的尸骨给烧了,骨灰就地埋下,免得以后再闹出麻烦。
随后我便化作他的模样,与雪归相见,融入到人世当中。”
钟浩和听微道长听到这番话,轻轻叹息一声。
“起初以胡兴的身份与雪归相处时,我像以前的胡兴一样,在外花天酒地,在家打骂雪归,免得被她看出端倪,同时在其他人面前也表现地如往常一样。
我观察胡兴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他的神态、动作、语言我都熟悉无比,模仿起来也是与真正的他一般无二。
胡家上下和雪归都没发现异样,渐渐地,我慢慢变得温和,不再责罚雪归,试着与她亲近。起初的时候,她还以为我在玩什么花样,后来发现我确实转了性子,激动地泣不成声,她那时的模样我现在还清晰记着。
胡父胡母见自家儿子转了性子,自然欣喜。我当时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转了性子,因而众人都没察觉不妥,哪怕是胡清这伶俐姑娘也没察觉到,反而说她嫂嫂真是温婉的人儿,感化了自家哥哥。”
在说起才伪装成胡兴,刻意打骂沈雪归时,眼前这胡兴脸上闪过不忍,在说起后来转了性子,沈雪归激动落泪时,他脸上又浮现出淡淡温情。
看着眼前这感情丰沛的狐妖,钟浩和听微道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本是报恩而来,无意惊扰百姓,也不曾害人性命,我将胡父胡母当亲生父母对待,将胡清当做亲妹妹,我所行之事并无不妥。”胡兴说道。
钟浩闻言,看了胡兴一眼,说道:“你本名是什么?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唤你为胡兴吧。”
胡兴听到这话,迟疑了少许,说道:“以往的姓名不必牵挂,把我当做真正的胡兴就可。”
真正的胡兴可不是狐妖……
钟浩心中闪过这道念头,点了点头,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就不要再多事了。
“你说为报恩而来,莫不是胡氏诞下子嗣之后,你就回归山林,继续修行?”钟浩还记得自己和听微道长为何会遇上这狐妖。
以往听说的都是女妖精、仙子报恩,姿色上佳,嫁入男家,为对方生下子嗣,然后飘飘离去。
但这送子报恩的故事若是换了性别,男方寻上女方,让对方生个娃就跑,那就不是在报恩,而是贪恋对方身子,恩将仇报。
胡兴听了钟浩所问,诧异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让雪归诞下子嗣只是开始,我要陪着她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若是可能的话,甚至想让她踏上修行路,不过这一点怕是不好实现。”
钟浩和听微道长见胡兴这样说,心道这样还好。
“两位可还有什么疑虑之处?”胡兴已经将自己的故事说完,也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这时出声问道。
两人思虑片刻,纷纷摇头。
从这狐妖所言,无非是狐妖报恩的故事,其中的各样细节不能一一确认,哪怕这狐妖做了恶事,自己这两人也不能奈何对方。
自见到这狐妖,对方一直谦良温恭,比寻常读书人还要客气几分,对待胡家上下与沈雪归时,确实如其所言,花费了不少心思,或许比真正的胡兴还要上心。
按照对方所描绘的,若真的胡兴与眼前这狐妖相比,或许这狐妖待在胡家更合适。
“既如此,还望二位为我守密。”胡兴这般说着,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钟浩和听微道长见了这一幕,连忙起身回礼。说起修为,眼前这狐妖可要比他二人强,对方姿态都摆得这么低了,自己二人自然也不好回绝,“胡少爷言重了,这本是我二人份内之事。”
又是一阵客气,再多几分闲谈。
过了片刻,钟浩和听微道长准备离去,顺便到隔壁童家的宅子中看看情况,“胡少爷,要同我二人去隔壁看看情况吗?”
胡兴听到这话,摇了摇头,笑着对两人说道:“我是胡兴,自然不方便同二位前去。”
钟浩和听微道长闻言,顿时明了,不再提这件事,收了桌上的银两,告别离去。
片刻后,胡兴出现在自己房间中,胡氏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两鬓的秀发,听到身后的动静,立马起身。
“道长他们呢?”沈雪归看着眼前的丈夫,柔声问道。
胡兴走上近前,将她搂在怀中,轻声说道:“方才走了。”
“哎?我还没和人家道谢呢。”沈雪归微微抬头,看向自家丈夫,低语了一声。
“我已经帮你道谢了。”胡兴伸手轻刮了下她的琼鼻。
“哪儿能一样。”沈雪归轻轻摇了下头,低语了一句,却也不再挂念这点,继续问道:“你方才和他们说些什么?”
用过午饭后,公公婆婆各自回房歇息,自家丈夫同听微道长和那小先生到偏厅中用茶,本来自己想要跟过去,自家丈夫没有同意,只得作罢。方才听说,下人上完茶后,也被赶了出来。
胡兴听了这话,将沈雪归搂得更近一些,看着她好奇的眸子说道:“当然是让他们传授些法子,让你更快怀上啊……”
这般说着,胡兴亲到自家妻子光滑的脸蛋上。
“大白天的,羞不羞……”沈雪归微微躲闪,随后红着脸低头轻语,“那他们说什么没?”
“当然说了,晚上与你细言……”胡兴在妻子耳边轻轻说道,随后紧紧抱着她,轻嗅她发间的芳香。
沈雪归娇羞地望了自家丈夫一眼,旋即微微低头,不敢再看,手臂却轻轻环住丈夫脖颈。
两人就这般相拥在一起,静静站着,感受着舒心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