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抱怨的久了，反倒是让伊里奇看出些门道来。
一者是莫奈口中的东西，都只局限于北海郡与雪原绝域，不是说其他地方没有涉猎，而是与这两处的极其详尽有所不同，通过这些抱怨，伊里奇初步划定了莫奈真正所居住生活的地方。
这与学者佘的传闻有所不同，伊里奇直接判断，学者佘是一个假的身份。
另一点则是莫奈口中种种物资的数量，只需要简单的计算与推理，发现其实是两个人的分量，再加上——伊里奇稍微想要试一试他。
向着那个小妖要了一点酒食，其实就是温了两碗酒，再要了一碟茴香豆，这点要求还是能够满足的了的。
“学者，你知道茴香豆的回，是怎么写的么？”
伊里奇精明的问道，抿了一口酒，再将茴香豆扔到了嘴里。
“这有什么难的，上面草字头，再就是两个框框叠在一起，回家的回么。”
莫奈耸着肩，半靠在墙上，也是抿着珍贵的酒液。他其实也不会喝酒，但是酒液之中残存的粮食味道，却让他觉得很是温暖。
“其实回字有四种写法，我交给你……”
“学那玩意有什么用，我继续给你说当年闹饥荒的时候……”
伊里奇确定了，莫奈根本不是什么学者，他甚至于没怎么看过书，也没什么主动学习的动力。
那么他屡次抱怨书籍的贵重，并且说出的一些书名，一些经济学的理论，这些东西，都一定另有所指。
最简单的推断，学者佘一定还有一个同居之人，至少是共谋之人，并且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学者结婚了么？”
伊里奇陷入了推理的欣喜之中，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宝藏一样，开始探寻着莫奈所想要隐藏的东西。
莫奈隐约的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此刻他已经有点放开了，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林沛岚，明显不是一个抱怨的好目标。
“原来因为压力确实……确实有些大，就想着找一个人去分担，但是最后还是算了，不要去给别人添麻烦了。”
莫奈一口将酒液干掉了，然后又向外面讨了一碗吃，青蛇倒是足够慷慨，直接让人搬了一小桶来，莫奈更加高兴了。
“我倒是有过一个女儿，她很小，很可爱，头发虽然没有几根，但是黑黑的油亮，眼镜和鼻子都小小的。可惜当时没有粮食，养不活，就送给当地一家人了。”
“她妈妈呢？她妈妈愿意么？这可是她亲生的女儿。”
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莫奈已经听得多了，不在乎多一个伊里奇的。
“她妈妈生出她没几天，就发了伤寒，没几日就死了，我将她埋在了一处小山之中。但是我没办法独自一个人抚养一个女儿，这太难了，我根本什么都不会。”
伊里奇眼眶红红的，分不清真假，反正这种事情哪里都是，没必要分清。
“小女孩子是最麻烦的，但是也是最坚韧的，什么都不会，也要学着去养她，总是能会的。男女之间再多的不便，在生活之中也总会有妥协的地方，但是那终究是一条生命，生命的价值是不一样的。”
他抚养过一个小女孩子，这或许就是他的同居人。
伊里奇轻易的就分析出来了莫奈的情况，然后，他觉得需要有些灵机一动了。
“你就没想过改变么？这个世道？”
“做得到么？”
莫奈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体内灵基在止不住的成长，让他感觉到肝脏有些不舒服，但是揉了揉之后，又干了一碗酒下肚。
他难得这么怅然。
“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你知道魔界么？我们在魔界之中开办了学校，还收养了不少的孤儿，我们在一起学习，很是开心。”
“幽魂会嘛，做什么都不奇怪，你们在魔界是合法的，但是在玄门就不一样了，几千万的上灵，打一场碧游宫都用不了。”
莫奈和伊里奇都笑了，靠在身后的草垛子之上。伊里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小册子，经过几次的装订，仍然是缺少了几个角。
仔细想了想，将它扔给了莫奈。
“看看这个册子吧，世界的改变不在一个人的身上，也不在某一个门派的身上，看看吧，你会理解的。我甚至可以打赌，你会加入我们的。”
莫奈接过册子，看了一眼封皮，就将它揣进了怀里。
“上一次我打的赌已经将我送来了这里，这一次我才不打赌了。对了，你听外面的声音。”
伊里奇闻言一愣，将耳朵贴在舱壁之上，舱外，海洋的呼吸与哀嚎一如既往，但是偶然之间，一点点不和谐的杂音传进了伊里奇的脑中。
恰似一声鱼鹰的尖啸，水和空气的摩擦之间，伊里奇似乎明白了什么。
“鱼炮——！”
甲板上的话音未落，就有着一声极为巨大的爆裂，伴随着铁器木片的飞乱，整个铁笼明灭了几下，甲板上惨嚎与尖叫，二人同时感觉到灵力与真元重新回归了掌控。
“伊里奇，我要走了，不管你还想要干什么，总归是我要走了，至于你，我觉得你还是现实一点，去将你的孩子找回来，安心的过日子吧。”
莫奈没有将目标放在铁笼之上，灵力探进缝在手腕之上的储物袋，两手各拿出一把灵符，将它们全部贴在船壁之上，转过身来，给伊里奇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我要去调停这场战斗，相互残杀只会让门派们笑出来，我可不想让这些兄弟姐妹成为高阶修士的工具。我劝你有些理想，人是理想的动物，单纯是吃饭可不算是活着。”
“不用你管，有人帮我活着，还活的很爽。”
伊里奇身后出现了一个极为寡淡的人影，手上打出一道道的法诀。莫奈手中掐了控符术的法印，端坐在干草上，灵力从初具雏形的灵基之上倾泻而下，像是水流一样的涌入这些符咒之中。
“控符术，三百张爆裂符！”
一声巨响，火光一闪，带着烟尘，被蜂拥进来的海水拍在地上，莫奈任由自己像是一块破布被海浪卷走，在幽深的海水之中，随着水流自由的漂泊。
他自由了，暂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