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应怜在初三最重要的一年早恋了,对象是她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居——商斐。
说来早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偏偏姜应怜的成绩下滑得厉害。班主任谈了几次无果后,偶然一次撞见姜应怜推着商斐在树下亲小嘴,逮着机会顺势请姜应怜的外婆来学校一趟。
班主任也不想麻烦老人家,毕竟姜应怜的身世在临安也不是秘密。父亲死的早,母亲改嫁去大城市后也没怎么管过她,把她丢给年迈的外婆独自抚养,身世倒也可怜,平时校内活动,能避免则避免,她也酌情给开了小灶。但临近中考毕业季,事关她班的升学率和年终奖金,自然能多一个是一个。姜应怜的文科成绩很好,外加她的艺术附加分,考上市内名校不成问题。班主任自然不愿意她误入歧途。商斐那孩子成绩她也看了,底子到底是差,两人考不到一起去。与其现在年少不懂事毁了两个人的人生,不如早早断了的好。
这事,久不了!
秦岚从教导处出来时,太阳大得很,她拄着拐杖的手颤了颤,一阵恍惚。只听“噗通”一声,一个重物倒在了地上。后面闻声追出来的几个老师急急忙忙把人送医院去,生怕出了什么事。
此时。
偌大的操场,草坪上围了一堆少男少女,商斐站在中央身后轻倚着树,左腿微曲脚踮着地,手里谈着吉他唱着歌,颇有点小型演唱会的感觉。
姜应怜坐在不远处,手拖着下班,眯着眼听得入神。商斐长得好,一张脸俊的出挑,阳光帅气,还有一副好歌喉,在学校里吸引了不少女粉。所以在他说想要艺考时,姜应怜没感觉任何的意外,甚至她自己也动了几分心思。
这时,一个女孩推着外围的几个人挤进来,她只喊,姜应怜你奶奶出事。
姜应怜小脸顿时煞白煞白的,她忍住心里的焦虑,站起来问了几句,匆匆向校门口跑去。商斐跟着把吉他丢给旁边的同学,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校门是关着的,姜应怜直接跑进门卫室,班主任在那等着,她往姜应怜手里塞了一张红票子,语重心长道,“打车去医院,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姜应怜“嗯”一句,没多停留直接走了。班主任看了看跟着出去的商斐,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她有些头疼,这都什么事啊!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这老人家是在她办公室门口晕倒的,她也记不清哪句话有刺激到人家,要不是下午有课,她铁定去守着了,糟心!
医院走廊的尽头是急诊室,秦岚已经被送进去抢救。
姜应怜沉默地坐在长椅上,连脑袋都是懵的,商斐走过来,心疼地揽住她的肩,安慰道,“我刚刚给我爸打电话了,他等会到,你放轻松点,秦奶奶一向身体健朗,不会有事的。”
姜应怜点头,目光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她保持着两手抱腿蜷曲着的姿势,仿佛这样才使她有安全感。
漫长的等待后,急诊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医生履行职责地和刚到不久的商行舟嘱咐,“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有轻微高血压,不是什么大病,按时吃药就行,老人家高龄不易太过操劳,这次晕厥也是气急攻心了,住院观察几天就好。”
“谢谢医生啊!谢谢。”
商行舟拿着病历单去前台缴费,他下意识摸摸西装口袋,把空空的烟盒塞进垃圾桶,去楼下小卖铺买了两个果篮和一包烟。
二楼的阳台烟雾缭绕,商斐推开门时呛了几口,他看了一地的香烟头皱眉。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他就出来了,想不到他爸烟瘾还是这么烂。他伸手拿过商行舟嘴边的烟直接摁灭。“不是说了老抽烟不好吗?还抽!早晚猝死。”
商行舟咧嘴,大手直接拍在如今和他差不多高的大男孩头上,“你老子就这点乐趣,你还小,不懂男人的世界。”
“我是不懂。”不懂你永远戒不掉的烟,永远忘不了的女人。商斐眼神晦涩,他眼瞅着他爸又从怀里掏出烟点上,气得不想说话。
商行舟含着烟,目光眺向远方,“这事我解决,我会和秦姨谈的,你就当什么事也发生,她不说你也不要提起。”
商行舟还是摸得几分秦岚的脾气的,他是孤儿出生,秦岚从来没有看不起他,努力培养他甚至想把自己女儿嫁给他,可是自己那会浑,拎不清,不仅辜负了高玥还识人不清地爱上一个他不该爱上的女人。在商斐还嗷嗷待哺时,那个女人席卷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丢下他们父子跑了。那时候如果不是秦岚狠不下心接济他们,想来他也很难重新振作东山再起。
他生意好转好,渐渐忙起来,有时也不那么顾得上儿子,只好时不时寄养在秦岚家。直到十年前,高玥带着年仅五岁的姜应怜再次回来,她跪在地上哭了很久,说她青年丧夫,生活困难,现在邺城有个有钱有势的青年才俊追求她,那人比她小三岁,单身未婚,结婚条件只不过是从此和前夫的遗女不要在联系。她哭自己不是不想做个好母亲,只是她真的太累了,她负荷不了了,她求秦岚帮她,因为之前的事她始终怨恨着她的母亲。秦岚没办法,她终究舍不得外孙女,即使是她逼着高玥带着姜应怜改嫁,凭她女儿的心也不会给予她太多的爱和关注,不如自己带回来养着。
那个时候,商行舟带着商斐就站在秦家大院的门口,隔着一扇门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商行舟不懂同样是女人,为何如此狠心,嵇淼淼如此,高玥亦如此。难道她看不见和她只隔了几步远的女儿嘛,她才五岁,她就能毫不避讳地说出她不想要她,嫌弃自己女儿拖累自己的话,她想不到她对一个女孩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
许是不完整的家庭成长,商斐意外地早熟,他牵着爸爸的手,勾着头看见那个站在旁边不卑不亢无悲无喜的瘦弱女孩,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霎时间成了他眼中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