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我会好好吃饭的……马上就会找到的,我已经有了一条很大的线索,真相迫在眉睫!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挂了挂了!”我挂断手机,发现黄禹在旁边斜着眼看我,我瞪回去,说:“看什么看?”
“你爸妈是年龄很大了才生的你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爸妈是老来得女,好像快五十岁才生了我。”
“这世上的影子语者越来越少了,很多影子语者都不肯要孩子的。”黄禹突然说。
“是吗?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有像贝贝这种自私的人,这是我们影子语者界的悲哀。”我还是对贝贝心怀怨念。
“什么你们影视语者界,你找到影子存在的意义了吗?”
“急什么急?这不是正找着吗?怎么跟我爸妈一样啰嗦?”
“我爸爸,”黄禹突然说,“他总是特别忙,小时候我还挺讨厌别的影子的,觉得他们占据了爸爸的时间。可是我爸爸可好玩儿了,他每次回家,就蹲在玄关,举起手来,举得很高很高,好像要到天上去。每当这时我就会像飞机起飞一样跑向他,然后突然跳起来跳得很高很高,他一下子在空中接住我,很刺激。”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我不解。
黄禹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我的后背,说:“所以,打电话的时候不要对你爸妈打孔大叫的,听着让人心烦意乱呀。”
旁边似乎有一个路过的影子叫住了黄禹,他赶紧跟着影子走动起来。我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啦了?莫名其妙!
黄禹绕了一圈,又走回来,拖着我就走:“快,来活儿了。”
“又怎么了?”
“刚才那个影子觉得主人的生活太平淡无奇了,想给主人一个惊喜,我们得佯装是某个活动的工作人员送他点什么东西。你觉得一百只气球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
“那个主人看上去像个宅男,我看你还不如送他动漫手办呢。”
“有道理,那就吹气球吧,我去买气球,正好练练你的肺活量!”
“嗯?你这人,别老是自说自话啊——”
如你所想,我和黄禹吹了一百只气球,吃完后感到天旋地转。黄禹一手抓一堆气球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
“你最好飞走,永远也别回来了!”我没好气的说。一阵风刮来,气球纷纷朝天空飞去,黄禹竟然被带着向斜上方走,纷乱的气球把他埋在中间,那一瞬间我竟然想笑,但下一秒我就笑不出来了。不远处的路面突然开过来一辆汽车,可是黄禹被气球挡住了视线,完全没有看到!
我惊叫起来,可在下一秒,我却捂住了嘴巴——
天哪!我的身上突然发冷,冷的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在纷乱气球的影子里,我看到了那个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的影子,她是黄禹的影子。它像一把刀一样劈开其他的影子,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它高高地举起双手,那么那么高,好像要举起一个正在像飞机一样起飞的男孩。
它就这样举着手,硬生生的拖住了黄禹,把他从马路边拽到了人行横道上,汽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而后,那个影子突然又转了一下,面对着我,抬起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在刚才的刹那守护了黄禹,却不让我说出来。
“我第一次觉得,林喜嫣你说的好对,送气球真的有点蠢,要不我们还是去买手办吧。”黄禹从气球里探出头,头发凌乱,一脸挫败,而他的影子早已淹没在气球的群影当中。
黄禹伸出手,在我的脸上揩了一把。湿润润的,我才发现,我哭了。
杂乱的影像在我的脑海中横冲直撞,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声音一点点地变多了……变得太多了。
——当你明白了影子存在的意义时,不管你是否乐意,你都必须拥有它,不会再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我低下头,看见从我的脚底,慢慢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它像是烛光一样微弱,可是在慢慢的扩大。
黄禹低下头,看到了我脚下一点一点生出的影子。
“……你,终于发现了啊!”
我拿出手机,疯狂地拨打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听。
影子还在一点点变长、变大。
“这就是影子语者需要付出的代价。你去守护别人的影子,而你的父母,将会死亡,成为你的影子,守护你。在你明白这件事的同时,他们就消失了,这就是影子语者的法则。”
你守护着别人,可是他们守护着你。在那里,默默无声,就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他们知道你终有一天要离开,就像离巢的鸟儿,再也不会回来,再也无法说“再见”。
我捂住眼睛,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那一刻,我羡慕至极嫉妒贝贝,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他,可以在知道影子存在的意义之前,放弃这一切!
可是,太迟了。
黄禹走过来,轻轻地安抚我。他说:“你父母很爱你,所以曾经阻止你寻找影子,之所以又放你出来,是因为他们希望你变成真正的影子语者,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去帮助世界上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这才是影子语者的使命。”
是啊!我能做什么?我能做的是与世界上成千上万个孤单的影子对话,帮助他们成为更快乐的人,这是我,还有爸妈的希望,也是全部影子语者的希望。我开始听得见四面八方的影子的低喃声,我的影子已经变得和我一样大。它对我抬起手,像是在对我问候,又像是想同过去十五年一样,轻轻摸摸我的头。
可我却听不见它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黄禹的那些气球围绕在我的身边,摇晃着,像是一场风的葬礼。
在世间无数个声音当中,我似乎听到一声轻语,像是一声问候,又像是一句道别。【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