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法租界中一如既往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百花楼内到处都是靡靡之音,除了……
“静君,你知不知道……”许睿双手插兜,斜靠在梳妆台上,西装革履。看着镜中美人。
“我不想知道。”静君双手绕到背后,开始挽她及腰的长发,玉指翻飞。她正想着明天晚上怎么混进木偶戏场,和“上面的人”对接。“我来我来!”许睿从她手中抢过她如瀑的长发。修长的手中动作不停。
“传说有一种禁术,只要将人的心头血涂和着朱砂在木偶唇上,便能使其开口说话,而且这样的偶人……!”
“哦,没兴趣。”静君打断了他正要说的话。这种禁术她曾听家中长辈说起过,但现下她觉得更有意思的,是传言中北六省许大帅独子许睿性格冷淡不近女色,静君只觉得都是骗人的。不然,面前这个嬉皮笑脸、侃侃而谈的男人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许睿吃了瘪,见静君不理他,恶作剧似的扯了扯静君的头发。
“咝,你轻点儿!”静君吃痛,眉头蹙起,三分为疼,七分为愁。
“静君,听闻还有一种禁术能将木偶变得同活人没有差异……”许睿眼眸微闪,岔开了话题,“明天晚上傅家班在如意楼登台表演木偶戏,你与我同去,做我的女伴,如何?”
“……”
“无妨,只是带你去瞧个热闹,有我在,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静君家道中落前原是木偶世家的独女,自小便精通木偶戏。同行之间难免有闲言碎语,许睿只当是她不愿受到冷嘲热讽,想起往事伤怀。
“不好。”静君转过身去不看他,水袖中的手攥紧,指甲嵌进肉里。
许睿怔愣了一下,笑容僵硬。须臾,拾起梳妆台上的玉簪,缓缓插入了静君乌黑光亮的发髻中。
“好了,漂亮吗?”许睿握住她的肩,轻轻转过她的身子。镜中女子面若桃花,发髻如云,其间飞花,美不胜收。
“许少将这盘发技术愈发好了,不知是哪家姑娘有幸让许公子练手。我可是还记得许少将第一次盘出的‘燕巢’,叫人拆了许久。”两人都心照不宣,不再提起木偶戏的事。
“那有什么别人,”许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面,从来只住着你。”
“许少将今天出门准是嘴角抹了蜜,惯会说这不着边际的话。”静君嘴角浅浅勾起。许睿绕到她身前,一手搭在木椅靠背上,一手微微勾起她的下巴,俯身下去。静君的睫毛如同蝉翼,微不可觉地颤动。她面上仍是不变的平静,心里却是风雨满城。见他的唇即将覆上她的,静君眯眼,向后靠去。
“许少将,莫坏了规矩。”
静君虽是这百花楼的头牌,却从来卖艺不卖身,从前那些硬要动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故而静君虽是百花楼的头牌,做得却是喝茶弹琴的雅事。便是如此,也仍有不少人想要一亲芳泽。高管大员,富家豪门竞相出高价请她喝茶弹琴。打头的就是许家独子许睿许少将。
可醉的人怎会愿意醒。许睿偏过头,朝她的耳廓吹气,“嗯,知道了。”
像是突然清醒一般,迅速起身,许睿身姿挺拔,双手却是不知放在哪里是好,最后只得插入兜里。静君垂下眼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腿上。两人的耳根都染上了绯色。暧昧的情愫在房间肆意弥漫。
“少将,加密电报。”
门外的声音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仿若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那……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许睿抬脚,向外迈步。
“嗯。”静君拾起眉笔,开始描眉。
“还有,叫我阿睿就好。”
静君的眉斜了,“许少将说笑了。”
空气骤然凉了下来,也静了下来。只听见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急匆匆的远了。
“阿睿……你别生气。”眉笔掉在了地上,咕噜滚远,笑他主人的无能为力。
美丽的花魁总是压轴出场,妆容很美,人更美。静君生的美,笑起来更美,如同画一般,就连微红的眼眶也是恰到好处。
此时,军营,电报站。
电报员正在神色紧张地破译着,随着一个个字符被破译出,许睿的神色愈发冷峻。“明晚木偶戏情报传递”短短九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戒备起来。
许睿心中却暗自庆幸,庆幸静君执拗的不愿同他去,明天晚上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他不愿她受伤。
“明天进了如意楼的人,一个也别放出去。”
“是!”
……
“明晚你同我去。”男子一身墨绿军装,俊朗挺拔。
“好。”静君仍是冷冷清清的模样。翌日,如意楼一派热闹非凡的气象。傅家班是北六省鼎鼎有名的木偶戏班子,一票难求。又因为许少将会来,各家名媛千金都削尖了脑袋挤破了头,因而能进这如意楼的,大多身份都不简单。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