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的眉心也是越皱越紧,他每日陪在秋娘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
云初在秋娘住的和风院门口探头探脑,见一名清俊冷绝的少年在廊下亲自熬药,她就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喂!”云初拍了一下云亭的肩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云亭漠然的看了云初一眼,继续垂眉扇手里的扇子。泥炉里面火苗正旺,舔舐着砂锅的底部,将少年的双眸之中映出了两团晶亮的火苗。
“怎么自己熬药呢?丫鬟呢?”云初在云亭的身侧蹲下,双手抱膝,看着云亭柔声问道。
“不敢劳驾你们王府的人。”少年不冷不淡的给了云初一个大钉子。
云初微微的一撇嘴,她就知道,这云亭是疑心病犯了,怀疑王府给的药不好。上一世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记恨上了郡王府了吧。
“要不咱们再换一个大夫看看。”云初用肩膀拱了一下云亭。
云亭扇风的动作微微的一滞,眸光一闪。
“就这么说定了。”云初看到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艾玛,就因为这个,云亭就将自己那呆爹给撂翻了?云初也是觉得自己醉醉哒。
云初是行动派,起身对云亭说道,“你等我哈。”她马上跑了出去,跑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她转眸,对着云亭一笑,“我很快就回来。”
少年偷看她的目光骤然被她的笑容给摄住,他本是尴尬的想低头的,却怎么也舍不得圆门之下,少女那一张明媚的笑颜。
“恩。”本是不想应的,云亭还是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
云初带来了三个大夫,都是房山郡有名的医生,三个大夫给秋娘看过之后,又看了前一个大夫开的药方,均是皱眉思索。
云亭紧张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他生怕这些大夫们都说自己的娘没救了。在来王府之前,娘虽然也病的厉害,但是没有衰弱的这么快。
察觉到一个温柔的手握住他的拳头,云亭浑身一震,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女。
她浅笑盈盈,用嘴型在安慰自己,“没事的。”
虽然她没发出声音,云亭却是看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
提着的心似乎被安抚了下来,她的笑容似乎带着一种魔力一般。
“县主。”为首的一位老医生朝着云初行了一礼,“这位夫人的确是积劳成疾,以至于沉屙不解。气虚,肺寒,才导致的咳嗽。之前的药方没有开错啊。这些都是平喘驱寒的药。却不知道夫人为何越来越严重了。”
“你们再看看,这药对不对。”云初松开了云亭,跑出去又将按照药方抓来的药拿回来,然后打开给那些大夫们看。
老大夫们凑在一起,仔细的研究了一番,最后一致公认,药和药方对的上,都是对的。
“奇怪了!”老大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药症都已经对应了,夫人的病却是一点都好不起来呢?”
云亭的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难道是他想错了,他以为是王府有人在搞鬼,所以才亲自抓药,熬药,却不想。。。。他的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的女人身上,一片凄然。
若是母亲死了,那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当云初的手再度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便下意识的紧紧的也握住了云初的手,就好象这样,这世上便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了。
云初的手被少年握的生疼,忙不迭的将手抽了出来。
少年的掌心一空,心也似乎跟着空了一大块。
她有点悲哀的看着云亭,少年的眉间笼罩在一团浓浓的哀色之中,眼眸之间也是一团浓烈的化不开的黑雾,他站在自己的身边,就连云初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寂。
“我再想办法。”云初抬手抱住了少年的纤细的腰身,用力的在他的后背拍了一拍。“我一定会救你的娘的。”
少年微微的抬眸,对上少女那双黝黑的大眼睛,眼眶微润。
“这些都是驱寒的药?”云初有询问了一遍。
“是。”各位大夫拱手点头。
云初的心底忽然灵光闪现。
她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初在京城,钟霖的母亲有一年的冬天也是咳嗽不已,找来的大夫都说她是肺寒,吃了好多药却也是和秋娘一样越来越严重,最后她怒了,将宫里所有的太医全数抓来了公主府,将他们关起来,如果不找出治疗自己婆婆的药方,就不准他们回去。
太医们没办法,最后还是一个年轻的太医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是按照虚寒之症来治,越治越厉害的话,不如倒过来,当成虚热之症来治疗。
方法是提出来了,但是没人敢在公主的婆婆身上用,最后还是云初自己拍板用这种方法试试的。
接过还真的被治好了。
云初捻着药方,看着床上越来越虚弱的秋娘,“你们看会不会不是虚寒,而是虚热啊?”
云初的话音才落,老大夫们就纷纷面面相觑。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们必定会马上反驳。断无这种可能。
但是话是从云初嘴里说出来的,大夫们却是不敢轻易的怠慢,毕竟她是县主啊,是郡王府的嫡长女。说话在这个房山郡还是很有分量的。
人家郡王府可是找了全郡最厉害的夫子来教府上的小主子的,没准县主的话十分的有道理也说不定呢。
几个老大夫又凑到一块仔细的将秋娘再度检查了一遍,舌苔厚中,眼下淤痕肿滞,唉,这完全就是虚寒之相啊。算了人家县主都发话了,不若就按照虚热来试试。
“不若咱们再试试重开一副药?”一个老大夫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道。
他也不能判断到底是虚寒还是虚热了,反正人已经这样了,不如就死马当活马来医算了。
“可以吗?”云初看向了云亭,毕竟是人家的亲娘,她不能擅自替人家做了决定。
云亭的心里乱极了,他不过才十三岁一个半大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他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见云初问他,他有点茫然没也有点无措,唇微微的动了动,也是半天拿不定主意。
“要不然你信我一次?”云初也试探着云亭。
反正上一辈子就是她拍板将驸马的娘给医了回来。
说来也讽刺,她出手救了人家好几次,人家到最后用掺杂了落胎药的糕点将她撂翻在了天牢之中。真是冤孽啊!
少女的眸光清亮,宛若黑夜天际最璀璨的星辰,云亭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终于心一横,点了点头。
云初舒了一口气,对老大夫说道,“就按照虚热开两贴药试试看吧。”
“是。”老大夫领命,很快将药方开好交给了云亭,这才和其他人一起告退。
云亭不敢怠慢,跑了出去,将药抓了回来,等他回到和风院的时候,却发现云初依然在。
“我在等你呢。”云初见云亭回来,从外面回廊的栏杆上跳了下来,笑着说道。
其实她是不放心,所以才不走的。不管怎么说,现在秋娘还活着,若是因为她私自改良过的药方吃死了,那她就真的作孽了,所以她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