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方寒往远方树下靠着的槐准走去的时候,沈明远二人也捧着柴火往众人处走来。
陈闻冲着二人说道:“木柴放在一旁吧,周真人替我等守夜,我们就围着篝火睡着吧。”
顾情闻言点头,和沈明远将木柴放于一边,朝着众人说道:“也好。”
众人各自靠着自己的马车,围着暖和的篝火,各自闭目。
远方的槐准仍在与周方寒交谈,对于他来说,能遇到周方寒,目前来看也不算是一件太过坏的事情,他急需从其他老牌宗师那里补充知识,他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握和认知程度还是太低了。
作为草木之精,他并不像那些血脉高贵的物种一般从骨子里继承了天赋法术和武道神通,他只是一个侥幸得了机缘,出身并没有那么有来历的槐树罢了。
“此行还要多依仗真人教诲了。”
槐准施了一礼,这倒是真心实意的。
周方寒受了此礼,说道:“你修行不易,且未造杀孽,可为我辈同侪,如今天道有失,尔等精怪之流无了天劫之忧,寿元充沛,只需按部就班修行,天仙可期。”
“周真人谬赞了,我资质愚钝,不如周真人这般修为高绝,更何况常人甲子年后气血两衰,再无精进之机会,我是仗着自身精怪之身份,方才能靠着年月硬生生两甲子堆砌起了这宗师境界。”
槐准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事倍功半,如今修为仍旧浅薄,莫说与周真人和李含光相提并论,与寻常郡守一比,也是相形见绌。”
“哦?”
周方寒这时来了兴致,问道:“你见过李含光?”
李含光,乃是当代上清派茅山宗宗师司马承祯的弟子,这里的宗师指的并不是境界,而是指茅山宗的掌门尊称。
李含光作为与周方寒同辈的道家真人,宗师巅峰,一样只差半步踏入天榜,修习《黄庭内景经》,重修行而轻杀伐。
“是了,之前在江淮一带恰巧遇了李含光和吴筠一行人,那吴筠见了我便拦住了,问了我家来历,我自是如实禀告不敢隐瞒。”
“后来那吴筠非要拉着我比划一二,可是他学的符箓道法确实不够精深,虽博却势弱,我靠着自身皮糙肉厚与他斗了一斗,那李含光似乎是见了我们二人过于儿戏,一掌打飞我,喊了吴筠离去了。”
槐准略带气愤的说道,作为没有靠山的他来说,真是谁都好欺负,不过这代茅山派传人对待草木之精的态度还是颇为客观的。
至少比眼前这尊杀神来说好,差点没了性命,这句话槐准也只能藏在心底不敢出口。
“吴贞节?他的老师冯齐整前些年羽化了,没了名师指导后路也怨不得他,只好投靠司马承祯一脉,潘师正自己修习不用功,光顾着传教又有何用。”
“教导的弟子也没几个出彩的,所谓十八子,冯齐整之流不过凑数,要不是出了司马承祯这个人,有了成就,茅山道统我看做不得如今地位。”
周方寒倒是正经的看不起人,潘师正的师父王远知是天榜大宗师,他的弟子也出了天榜大宗师,就他不是,确实丢人。
茅山宗再往前数就是陶弘景了,那更是了不得。
槐准听了倒是不敢多言语,这等道家门户偏见,周方寒敢说,他不敢说,茅山宗嫌弃纯阳宫道统不过百多年,不过是暴发户。
纯阳宫恶心茅山宗说你们没一个能打的。
那确实不能打,司马承祯当年初入大宗师,就和在长安的景龙观主试过手,出了门就说叶法善修为高绝,当然花花轿子人人抬,叶法善也说司马子微后生可畏。
实际上作为当时看戏的周方寒见得一清二楚,景龙观主叶法善虽是名义上的茅山宗客卿长老,但是博采众家,正一,上清之法皆是精通,身位一个老一辈的知名人物,打一个初入大宗师的司马承祯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年叶法善还同时任北衙禁军副统领的李鹤一同镇压了道教的另一位天榜大宗师,太清观主史崇玄。
当年太平公主之事牵连众多,叶法善作为偏向朝廷派系的道家真人,出力甚多。
这也导致当今天子对道家的看法也和善许多。
如今派系众多,以道教来说,天师道和茅山派民间声望高,可他们不得不借朝廷的势来打压佛教,因为佛教大宗师确实人数多于道门。
当然这是按人数,按实力带着纯阳遗宝的沈青霞,就是仅次于身怀天子龙气的皇帝的绝顶高手,一个同时打两三个没问题。
谁叫百多年,只出了一个吕祖呢。
周方寒见着槐准一旁唯唯诺诺不敢接话,也没了聊下去的兴致,靠在一旁闭目不语。
槐准看了看周方寒这般作态,则是就地盘腿坐于一旁接引月华,修为精进不易,每日不敢松懈。
叶瑾众人伴着山风吹过飘摇的火光安然入睡,顾情则是静静的往篝火里加着柴火。
不一会儿,周方寒走了过来,坐在顾情身边,示意他休息。
顾情不敢推辞,靠着马车闭上眼睛。
周方寒则是一块接一块的往篝火里面加柴,直至天亮。
日出东方,光明重新笼罩大地。
叶瑾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瞧着旁边坐着周方寒,周方寒打量了他一眼,说道:“醒了?”
“周真人辛苦了。”
叶瑾赶忙施礼,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的生物钟实在是太过准时了,每日都是醒的极早。
“叶瑾,我知你心思多,也晓得你有些早慧,但是且记得,有些事情天注定的,后天是无法弥补的。”周方寒对着叶瑾说道。
叶瑾茫然,他不知周方寒这番话是敲打还是警告又或者是什么意思,只好低头连声称是。
周方寒笑笑,说道:“你且不要紧张。”
“等你入了华山,就知了。”
说完就拍了拍手掌,将众人唤醒,准备启程了。
“昨晚辛苦你们了,不过下一站按我估计应该是能在下午入了梁郡郡城歇脚了。”
周方寒又对着众人说道,众人则是将东西收拾好各自坐上了马车。
依旧是周方寒前头带路,只不过如今多了槐准,陈闻担心槐准吓着路人,又去车里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将其裹在阴影里,如不是细看,只觉是个高大粗壮的汉子罢了。
“走咯。”
周方寒喊了一声,车队重新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