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换个人会有什么反应，但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非常简单：我可能暴露了。
第二个反应是：这是个圈套。
与生活在和平安宁环境下的人们相比，七年的边境生死锤炼，不仅锻炼出我强韧的体魄，更赋予我了一种无法言传的神奇感官。——当危险降临时，我的身体会在瞬间发出警报，受到威胁的部位会莫名地感到刺痛或是麻痒。
但现在，我体内的警报并未响起。——即使是那张怪异的脸孔几乎贴上了我的后背。
在我“学习锻炼”的三年中，老杜曾经发给我大量的有关异能的知识。虽然我半信半疑，但并不妨碍我将它们牢牢的记在了脑海。
“鬼力”可以影响人的脑电波和“五感”。但并不能直接对人的大脑下指令。更不可能一次性地接管人的思维。
所谓“鬼迷”、“鬼遮眼”、“鬼打墙”以及“鬼找替身”，说到底，都是通过一点点的幻象，逐步加深人的错觉。有点像雪崩。——“鬼力”只是推动一个小小的雪球，而人类本能的联想会把幻象自行扩大，最后引动连锁反应，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手段，对于精神比较紧张，或者就在“等待”某种情况出现的人最为有效。
如果我受到幻觉影响回一下头，那么接踵而来的，就会是更多幻象，直到我在真实与虚幻间迷失。
按照老杜的推断，这层楼多半已经被置于某个鬼力结界之下，当术法发动，在结界之中的我，就会不可避免地受到术法的攻击。
也就是说，施法的人，并不见得已经发现了我，很可能，他对整层的人都进行了无差别的精神攻击。谁对幻象产生了反应，那么就会成为这份“恶意”的目标。
屏幕中我可以看到，有一个程序员悚然回身看了一眼，然后茫然地晃了晃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出了办公室，向厕所走去。
我背后的“鬼脸”忽然不见了。与此同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悄然打开，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闪身出来，向厕所方向跟了过去。
他从我所在的房间经过的之后，我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溜了出去，跟在后面十几米远的地方。
本来在空荡的走廊里要跟踪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事，但好在我下午做了一些准备，在下班后，将走廊里的绿植和一些装饰物稍稍变换了一下位置，正好够我在最小的动作幅度下，简单地稍作隐蔽。
我并没有过多地考虑那个“鬼”回身以后，我如何躲避的问题。——只要在他下手时，我来得及出手，后面如何发展，那就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了。
显示器居然可以折叠弯曲，现在就像一个护腕一样扣在我左臂上。我一面小心翼翼地跟踪者前面的“鬼”，一面不忘关注着屏幕上的变化，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突发状况。
从背影上看，那个“鬼”似乎是个女性。虽然穿着宽大的白袍，刻意打扮成贞子的可怖模样，但飘忽之间，似乎有些滞碍。根据我的经验，多半是有伤在身。
能够受伤的，当然是活人。虽然这个活人比鬼还要令人恐惧。
但只要是人，我就能对付。
眼角扫过左臂的屏幕，我愕然发现，电梯门打开了，但里面空无一人。
那个刚刚路过电梯口的“女鬼”似乎也发现了这个状况，飘到跟前看了一眼。见并无异样这才转身继续向厕所方向飘去。
她刚转身离去，安全通道里便闪出了一个人影，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我微微吃了一惊，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屏幕上其它区域的情况。并无任何异动。
我想了想，暂停下脚步，看着那“女鬼”进了厕所。
这里必须解释一下，我不是偷窥狂。我在厕所里安摄像头唯一的原因，是因为三个死者在死前，都进过厕所。
虽然我很想全程掌控，但道德底线还是使我放弃了女厕所，只在男厕的公共区域安了一个摄像头。
还好那个程序员是个男人。
他大概解决完了，在水声中提着裤子从隔断中出来，正好和“女鬼”打了个照面。
女鬼并没有像电影中一般变得青面獠牙。而是在这个反射弧明显偏长的程序员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欺身上前，一指头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程序员似乎被什么魔咒定住了一般，长着大口，在原地愣了几秒，猛然间扑到洗脸池旁，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拼命地把头伸到水柱中去。
那女鬼肩头微微耸动，似乎是在冷笑，随即将洗脸池底的放水阀门合上，就那么站在一边。似乎是要等他活活淹死。
这时跟在她后面的男子猛地撞进了厕所，看到这一幕，丝毫没有迟疑，一拳便砸向那女鬼的面门。
女鬼倒是吃了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也不硬接，竟然连助跑都没有，便顺着墙壁几步蹬踏，从空中绕到了门口，撞门而出。
那男子微一犹豫，还是先把程序员从洗脸池里一把拽了出来，伸手在他后颈一击，将他击晕过去。这才追了出来。
只这么一耽搁，那女鬼已跑出了很远。正好逼近了藏身在一株绿植背后的我。
眼看女鬼越跑越近，我伸手一推，将那盆绿植砸向女鬼。趁着她伸手格挡的一瞬间，一个战术擒抱，拦腰将她扑倒。一拧身，顺势骑在她背上，反扣住她一只手，便要将她控制住。
那女鬼也是够狠，猛地一扭身，将那只被我抓住的胳膊卸脱了臼，另一只手便向我额头点来。
我想也没想，一拳迎着她那根点向我的指头砸了上去。
我锤了几年钢板练出来的拳头，竟然砸不断她一根手指。反而被她一指刺得钻心的疼。
但毕竟她是仓促迎战，还是被我打麻了爪。只得用力一掀，一股大力传来，将我从她身上弹了开来。
我抓着她的手不放，借势一抡，一只脚勾住她腿，将她整个人向墙上甩了过去。
那男子这时也赶了上来，低喝道：“放手！”
我本打算和那女鬼近身缠斗。——她那诡异的身手和出乎意料的力气并不适合让我拉开距离对战。但听了这一声叫，便将手一松，任那女鬼撞在了墙上。
女鬼身子在墙上一贴，卸去了不少力道，正想顺着墙壁滑下，后面跟上的男子已经一掌拍在了她小腹上。
我保证我的眼睛没有花。
那一掌击在女鬼身上，竟然泛起了一道雷光！
女鬼终于缓缓坐倒，头歪在一边，晕了过去。
那男子打量了我一眼，笑道：“兄弟可以啊，军队下来的？”
我看了看面前这个身量不高，瘦削结实的中年男子，道：“你是谁？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那男子苦笑道：“知道得多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我劝你立刻离开，忘了今晚的事。要不然，你会有麻烦的。”
还没等我回答，一个声音道：“他是我叫来的。——你就是打电话想见我家先生的人？”
我和那男子都是悚然一惊，急忙扭过头，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面色淡然地站在我们身前不足五米的地方。
那男子似乎辨别出了男孩的声音，拱手道：“雷展，有要事求见秋毫先生。”
男孩淡淡地道：“带上那女人，跟我走吧。”
雷展走过去，在那“女鬼”身上摸了摸——是类似于搜身式的摸。——从她腰间掏出了一个盒子，仔细观瞧了片刻，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我闪身挡住了去路，道：“就这么走了？多少要有个交代吧。”耳机里传来老杜叹息的声音：“让他们走吧。回头我跟你解释”
我微微迟疑地让开了路。那少年道：“不妨事，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到时再说吧。”
我目送他们上了电梯，这才回到卫生间，将水龙头关上。又将昏迷不醒的程序员挪到一边靠墙坐倒。然后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王总伏到在套间里的床上，经过检查，并无生命危险，也是一时昏厥。我便按老杜说的，将他颈上吻痕处的黑点挑破，放出一些黑血来。然后把疑似“女鬼”的行李全部收拾打包，拎到车上。这才返回楼上，又和老杜简单的通了一下话，便坐等天明。
一直到早上七点多钟，再也无事发生。王总和程序员都先后醒了过来，我和王总打了声招呼，也没做什么解释，只说当晚平安，我需要先行撤离了。随即暗中回收了摄像器材。下楼开车离去。
我现在很着急着见到老杜。
那女鬼为什么要杀人？雷展又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时出现？以及那个莫测高深的少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小盒子里，究竟放的是什么？所有的这些疑问，我相信老杜会给我一个答案。
路上，我收到了一条通知短信“工作群通知，，九三集团董事长韩秦广、西北公司总经理张延陵，在多功能楼二楼201会议室召开会议。时间：上午九时，与会人员：顾平、杜慕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