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军来势汹汹,集结成列,来往结阵。
令旗兵骑着马在方队之间不断穿梭,进行指挥和命令的传达。
一排排士兵皆是有条不紊的找好自己的位置,中牟城城外的荒野,很快被蔓延开来的肃军站满。
中牟城中,但见各色旌旗孤零零的挂在城头。本来寂静无声,突然之间——
“咚!咚!咚咚!”
战鼓擂起,声震四方。
肃军立刻停止整队,持戟戒备,防止幽骑突袭。
肃军握紧手中的武器,纷纷竖起耳朵细听。但见战鼓声响,不见幽骑冲出。军、师、旅、卒、伍,各部的指挥都松下了一口气,示意部下继续行进。
城门陡然间打开,孙越率众冲了出来,直捣肃军左军大营,与肃军短兵相接,斩将、拔旗。
左军大营顿时混乱起来,远在后方他处的肃军,但见骚动传到了这边而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孙越浅尝辄止,占了便宜,依据骑兵的速度优势,很快拉开与肃军的距离,进了城里,城门大关。
杜援得知下面来报,不由得恨恨的骂了一句:“这养马的俗吏,这般欺人!”
虽然有此小节,但肃军还是很快恢复了秩序,将中牟城围住。
杜援急于撇开中牟城,在一些未知的变故发生之前,尽快进围大安。
幽国不会坐以待毙,国内各地的募兵会尽快援师大安,各国诸侯也不会任肃国坐大,独吞幽国,另外,肃国国内局势不明,杜援本人已没有时间。
肃王已多次派遣使者,调杜援回去,杜援只能强留使者,不作回应。
可肃王的使者络绎不绝,已经来了四五拨。肃王不怕杜援抗令,他摆出这样坚持不懈的姿态,杜援抗令得越多越方便肃王以后对他进行处置。
杜援在围住中牟城以后,对部下说道:“派人去安抚、招降幽人。”
数百肃兵,举着旗帜,往中牟城而来。
在离中牟城箭程边上,有一嗓门大的肃兵排众而出,大声说道:“请领军将军孙将军答话!”
孙越躲在城头,对两边的幽兵做了个手势,露出半面,答道:“何事?”
肃兵说道:“我军气势如虹,旌旗所到之处,曾令白马将军折戟。如今中牟城中,贵军兵数稀少,恐难当之。望早日归降,可免无恙。我军主帅有令,降者则安,战者不免。”
孙越一边指引部下,一边回道:“若投降了贵军,只怕自身虽然易安,然国内的家人则难保。况且屈身事敌,卖国求荣,恐遗臭万年。”
肃兵道:“如若不降,待我军强攻,尔等皆为齑粉矣!”
孙越顺口说道:“时至秋冬,恐有霜雪,愿两军罢战,来年新春再行交锋。”这时幽兵带着强弓,早已攀着绳索,从城头悄悄的降下,跳进了干涸的护城河区域。里面的淤泥干涸板结,形成了纵横交错的裂纹,幽兵跳下,留下一个个脚印。
幽兵潜伏,一步步靠近招降的肃兵,人人弓拉满月,一声令下,攒射肃兵。
但见弓箭劈头盖脸射过来,肃兵丢盔弃甲,死伤过半,赶忙回逃。
而出城的幽兵,也适时撤了回来。
杜援恨得咬牙切齿,这种三两五十的蚊子吸血式的战术,他多年前就不用了。自从担任肃国的左庶长以后,他率军作战,奉行的向来是对敌军兵团的歼灭战。没想到如今被这类蚊子战术给掣肘。战亦难战,不战亦难。
杜援深思了一下,下令:“命令各部,准备攻城。”
攻城器械笨重不堪,且打造的诸多器械都要用作攻大安城所用,不可提前消耗。
杜援愿以数千士卒的伤亡为代价,尽快拔下中牟这颗钉子。
数部云梯被推出,朝中牟城推至。肃兵们一边推着云梯,一边头顶盾牌,防止幽兵的箭矢。谁知城头又变得寂静无声,根本无有箭矢掠空阻止。
幽兵如同幽灵,倏尔攻出,进而藏匿,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有的肃兵甚至紧盯着城门口,觉得下一刻,就会有幽兵从中突然冒出来。
……
大安城,幽宫。
这几日刘丹一直很忙碌,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洗漱穿衣,到前殿去协调公务。当然,这个季节相比春夏,天色亮得很晚,但刘丹确乎是勤勉了许多,即便有轻语同寝,他也没有赖床。
轻语自己倒是懒惰了许多,她本来的工作就只是服侍刘丹而已。刘丹心疼她,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也就不需要她多勤勉了。
日上三竿,轻语方才懒慵而起,对镜梳妆。起床时的慵懒和红润,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因为心情不再郁结,病疴也随之减轻了。刘丹让向来为自己诊病的御医许伯康亲自为轻语调理身体,开具药方。养了几日,御医许伯康点点头,说病势大缓,可以换药补为食补,之前的药也不必再吃了,为轻语开了一些药膳的方子。
宫女喜儿,因为跟轻语是同期的,所以平日里走得比较近。
轻语能够得幽王宠幸,一是她姿色过人,二也是她吉人天相。喜儿虽然羡慕,却也心知,嫉妒不来,发自内心里,很为轻语高兴。
宫中刘公公去后,也无人逐日间盯着内侍宫女们要辛苦工作了。
以前的地是一日一扫,从不得中断。现在么,只要没有落叶和灰尘,内侍们也懒得清扫,主事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宫里幽王没有明文下令,但宫里除了他就是有子的徐夫人最大,徐夫人也就自然而然接过了管治大权。
不过她不像刘公公,没那么多心思管东管西,首要是去抓住了人事和财政大权。听说她宫里的人,连洒扫浇花的宫女都得到了赏赐和提拔。不仅如此,还很搬了些宝贝玉器进她宫,用以装点门面。
轻语要用药膳,喜儿偷了个懒,不干职事,专门帮她在厨房盯着坛罐子。
徐夫人宫里的宫女进厨房,为宫里的大宫女催解腻的甜汤,厨房里的管事自然是百般逢迎,额头上都长鸡皮了,还对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宫女姐姐长姐姐短的。那小姐姐百无聊赖的时候,看到喜儿在炉子前扇扇子,眼珠子转了转,对管事叮嘱了一句,然后回去了。
轻语得知消息的时候立刻赶到。
那徐夫人好大的排场,四面锦绣,头顶旌罗,起居八座,侍女林立。
一群人,如看热闹一般,看一个嬷嬷,整治跪着的喜儿。
那喜儿哭得稀里哗啦,脸上红彤彤的手掌印,一层叠着一层,铺满了整张脸。
嬷嬷手拿着细硬的竹枝,正在抽喜儿的一双手。喜儿痛得抽回手以后,嬷嬷声厉色动,又逼她把手拿出来。
轻语到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轻语虽然没有一一看她们,却觉得人人对自己都带了讽刺和轻蔑。
轻语一步步穿过人群,跪到喜儿身边,对徐夫人恭敬说道:“夫人,不知道喜儿犯了什么错?”
徐夫人似是自恃身份,不屑开口,手轻轻一扬,身边早有侍女端来参茶,放到她手。
徐夫人优哉游哉,吹起热气,品味茶汤。
有宫女说道:“这小蹄子手脚不干净,偷了药膳房的名贵食品和药材。”
地面上,倾倒有药膳残渣,汤水流了一地。喜儿裙面上沾染了好些,看这模样,似乎是汤水极烫的时候沾染的,那时候水温何其高。
喜儿嘤嘤哭泣,不敢开口。
另有宫女帮腔:“我们夫人如今执掌后宫,管理一应事务,虽然宅心仁厚,却容不得作奸犯科,偷鸡摸狗。这样儿人,直接打杀了,一张草席,让她家人领回去了吧!”
轻语磕了一个头,说道:“好教夫人得知,这一切跟喜儿无关,都是我的错。”
徐夫人听到她说了一个“我”,登时怒了,一盏茶直接摔到她身上,起身骂道:“我还治不了你了是吧。”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去掐轻语。
徐夫人指甲极长,很快就在轻语脸颊上掐了一个血印,血水溢出,在轻语白皙的面庞上极其鲜明。
“夫人!”身后的宫女赶忙挽住她。
徐夫人怒了一回,平静了些,对身边人下令:“给我治一治她。”
早有为虎作伥之人上前,扯轻语的头发,掐轻语的头皮。头上部位隐秘,既能折磨了人,还能不易被发现。刚才宫女们拦阻徐夫人也是出于脸上掐出血印不好遮掩。
轻语强忍剧痛,那施恶的人就是要她痛,看她居然敢不出声呼疼,随之加大了力度,直至将其头发都扯下一缕下来。
徐夫人道:“小蹄子,看你还敢下贱到爬殿下的床。”
事发地里层外层,逐渐聚集起了许多宫里的人。
那徐夫人十分悠然,并不亲自动手,而那轻语则在伥奴的帮恶下吃尽了苦头。
外围的人听不清楚,只能一边望着,一边议论纷纷,感叹那轻语也真是硬气,硬是没有服软。不过有的人则不以为然,道何必吃些不必要的苦头?磕头认个错也就罢了,干嘛要跟主子较劲?
徐夫人看也看累了,叫起銮驾,准备回宫。
那轻语原地跪着,恭恭敬敬行礼,送别徐夫人。
众人还在观望,看见徐夫人的銮驾往这边过来,一声轰响,纷纷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