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将军伤重您怎么不去看看呀。”
君瑶端坐在桌前,正点算着刚刚送到手中尚且热乎的账本,里面记载的都是她十多年心血的结晶。就算没了穆鹤清,没了长公主的身份,她靠着这些东西也能活得再好不过。
手中的红笔在纸上写下总结,翻动一页继续看。
闻言君瑶头也不抬,道:“将军并不想我见他病中的模样,待他病好我再去也无妨。”
碧玉一时哑然,但又觉得夫君病中做妻子的不去探望未免会落人口舌。
“兴许将军只是口是心非,说不定夫人你去了将军还偷着乐呢。”碧玉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碧玉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劝道:“夫人你和将军新婚燕尔,将军怎么可能会不想见你呢,定然是口是心非,夫人还是去看看将军吧。”
君瑶埋首账本中,思量着江南片区近来收入暴涨,来年又可以继续扩充店面了,那不就是说她手里的钱就越来越多了嘛。
想到此君瑶欣喜不已,急忙抬笔在旁写了两句大概。
那边又继续回碧玉:“新婚燕尔是不错,但将军此时不想见我也是真。”
她话音一顿,也不知想到什么又转而笑道:“应该说,不敢见我。”
这话说得碧玉越发迷糊了,什么叫不敢见:“您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不敢见的。”
“还真别说,现在啊我在他那儿真就是洪水猛兽。”想起那日被她一句你还行吗哽得面色铁青的穆鹤清,君瑶心情舒畅露出个笑来。
“穆鹤清身上没伤,受伤是给我看的,但也不能让我看。”
“没伤?”碧玉震惊:“怎么会没伤,还有这给您看不能让您看的未免也太高深了,奴婢实在听不懂。”
给君瑶研墨的碧云掩嘴轻笑,碧玉素来机灵,只是一旦掺杂了公主的事儿她就老弄不明白。
“他故意装出伤重的模样让我知晓,但不能让我发现是装的,所以我最好不理会。”
“可是...为什么啊?”碧玉不懂,这故弄玄虚到底玩得哪一出。
为什么,君瑶想了想:“大概是最后的试探吧。”
说罢她又拿起笔继续勾画,碧玉看她的神色知道公主不想再开口了,便退到一边。
......
“夫人今日做了什么?”穆鹤清面色红润在院内打拳,额间还渗出了汗珠,一点不见病态。
旁边老管家垂首道:“夫人今早起来......”
老管家受命日日关注君瑶的动态,自穆鹤清装病以来每天都会详尽的向他报告君瑶的动向。
听来听去愣是一点没听出君瑶要来看他的意思,穆鹤清有点不高兴。
皱眉问:“夫人未曾说过要来探望我?”
“未曾。”老管家就不明白了,将军和夫人明明感情甚好,将军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穆鹤清还想问些什么,但见张严从门外急急忙忙跑进来。
“将军,北国发兵了。”
他突然心里一咯噔,眼前闪过君瑶那张巧笑倩兮的脸,觉得很失望。
军营中,军师符天,二位副将张严、赵余已经换上了铠甲整装待发。
穆鹤清大步走进来,那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煞气毫不掩饰释放出来,明眼人都知道,将军心情不佳。
“北蛮军队现在何处,带多少兵马,何人领队?”
......
君瑶的院外被包围了,给的理由是即将开战为保护她的安全。
“夫人,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院中,老奴定会保护夫人安危。”老管家说话时依然带着笑容,但那笑意不达眼底,比之前生疏了许多。
君瑶面色不变,笑着点了点头:“有劳老管家了。”
待老管家出去后碧云连忙关上了门,合上最后一丝缝隙时腰间一抹银白亮光闪过。
“这是要锁我啊。”君瑶难得拧紧眉头,思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一战过去才两月不到,北蛮如此急切发动了大规模战争,又恰巧在穆鹤清‘伤重’之际。”
她手指抚上未着口脂的樱唇,一下一下轻点着。
“将军重伤的消息只有府中知晓,可北蛮偏偏就趁这时候发兵。呵,这是有人从府中传了消息出去啊。”
“可惜,是个假消息。”
对,可惜。君瑶没想到穆鹤清装病打的是这个主意。
“怎么是可惜呢,应该是幸好啊~”碧玉拍拍心口,万幸道:“要是将军当真伤重,北国在此时大举进攻,那玉龙城可就没了主将,到时候莫说玉龙城,就是整个夏国都危险了。”
碧云沉默了一瞬,说:“可我们被囚禁了,将军定然怀疑是我们放出的消息。”
“什么囚禁,不是说保护安危?”
“保护?”碧云一巴掌拍她脑袋上:“你管这外面看犯人的阵仗叫保护?这分明是怀疑咱们公主通敌卖国出卖消息把我们囚禁了。”
碧玉傻楞了半晌,掉线的脑子终于回到了正轨,之前被穆鹤清对公主的好蒙蔽的双眼也瞬间拨云见雾清明万分。
“他们、他们竟然...”
她冷哼一声,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转身就要杀出门去。
“这个王八羔子,我家公主待他百般好他不领情,如今还反倒找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安在公主身上,我这就去把他人头取来给公主消气。”
要是将军府的人在这里,大概会诧异君瑶身边普普通通的小婢女竟然随身带了软剑。
“回来。”
刚刚摸到门把手,碧玉就被君瑶叫停。
君瑶不甘不愿道:“公主,他们可是演了出通敌卖国的好戏还将罪名栽赃给你,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嗯,所以你就这样冲出去,带着剑一路过关斩将,在数万大军包围中取来穆鹤清的人头给我出气?”君瑶直勾勾看着碧玉,直看得她心虚不已。
“奴婢是想,但奴婢...自然是做不到的。”碧玉颇为颓丧。
碧云把她拉回来,拍拍她手背:“你犯什么傻,就你这本事连冲到穆鹤清面前都做不到。”
“那...那也不能让他好过。”碧玉不甘不愿收回长剑。
君瑶知道碧玉是为她鸣不平,但她虽然是大夏的长公主,却是被皇帝用来讨好穆鹤清嫁到此处。
虽说是讨好,可穆鹤清和朝中的关系向来紧张,他们对自己无甚信任和尊敬也是正常的。
“我没干过的事谁也不能栽到我头上。”君瑶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自己随手捡了旁边的账本继续看了起来。
“碧云,传令下去,大肆收购粮草囤积丰城。”
丰城是离玉龙城最近的城池,需要时粮草可以最快速度运至玉龙城。
碧云目光微动,想说什么。但对上君瑶的眼神后还是选择了顺从:“是。”
她知道公主大义,从不会为了私人缘故做任何伤害百姓的事情。
这些粮草虽说是送往丰城,但依照丰城和玉龙城的距离,其实就等同于直接送到玉龙城。
这些就是给前线的储备粮!
战事刚平不到两月,战火又起。
大夏国的粮草供应根本就跟不上,再加上朝中也并不觉得此次战事会大动干戈,也没有第一时间引起重视。
穆鹤清黑着脸回到帐中:“粮草一事朝中如何回应?”
符天拿着急报递过去,脸色很难看。他知道朝中对他们边军的防备,但每每看到朝中的反应时总免不了会气急上火。
穆鹤清三两下看完急报,气得将面前的木桌都给拍碎了:“我边军在玉龙城鞠躬尽瘁为他大夏守国门,他们倒好,把我们当猴子耍。”
符天冷着脸,想起朝中那些无耻之徒心中就是止不住的厌恶。
想到这次突起的战事,还有看起来贤良,却很有可能是朝中暗探的长公主妻子,穆鹤清的脸色更难看了。
待战事毕,他会亲自去查明真相,如果真的是她...穆鹤清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数万儿郎在外浴血奋战,尸骨不存。若真是她,那自己也绝不会手软。
“军需所用粮草只批了两成,这战打起来我们连十日都撑不过去。”
符天心头筹谋,要怎么做能尽快筹集粮草,办法不多,毕竟多年的战火洗礼,边城附近的城池对他们的粮草供给已经到了临界。若是按惯例,这个时候正是休养生息的季节,只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补上。
难就难在北蛮竟然在这个空档期趁火打劫!
没有朝中支持,仅凭这贫瘠的玉龙城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粮草。没有粮草,久经战火的玉龙城要怎么度过这次危难。
还未等符天想出个办法来,外面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报!!北蛮开始攻城。”
一声急报犹如一滴溅入油锅的水,瞬间激起了满军的沸腾。
符天和穆鹤清也只能把粮草的供给先放到一旁,披上铠甲外出迎敌。
城门处战火连天,嘶吼拼杀声不绝于耳。
突如其来的战火打乱了玉龙城难得安谧的冬日,打破了城中军民百姓的家庭温存,也打破了君瑶安稳度日的夙愿。
“碧云,让他们准备吧。”君瑶定定望着战场的方向,心里总觉有些不安。
可这玉龙城有穆鹤清这个定海神针坐镇,他也未曾真的伤重,她实在是想不出到底哪里会让她不安。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