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我的故乡,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部落里的人们有个明显的特点,就是擅长于遵从长辈的经验。
从小我的父亲就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抬头看向太阳,否则一眼就足以让人失明。“在很久很久以前,太阳要比现在厉害得多,人的眼睛也更脆弱,至于现在……”他顿了顿说,“没有人敢尝试,小心为好,祖先们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们必须照做。”
事实上,我只要保持小心五年就够了,因为由于进化的原因,五岁之后人们的脖子就不再具有上仰的功能。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从小就受到人们更多的关注,因为他总是不同意大人们的话,甚至会提一些相反的想法。例如,大家都知道,当杨树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它有一根较粗的树干,上面有许多较细的树枝,并带着稀疏的叶子,而杨树长大之后就只剩下越来越粗的树干了,枝叶会消失不见。而他却说当他四岁时曾抬头看过大杨树,大杨树也是有枝叶的,而且树枝要多得多,叶子更是数不清。大家便把他当成一个满口胡话的不懂事孩子。这还不算。当他十六岁参加族内宗教的集会。主教在讲鸟类如何作为人类的使者住返于天堂与人间,他却告诉妈妈,鸟儿并没有飞往天堂,它们只是飞到高处并在另一个地方落下罢了。妈妈立即捂住他的嘴,把他带出了人群。
不知何时,他竟对“人看一眼太阳就会立即失明”这件事产生了怀疑。他提起这件事时我吃了一惊,之前他说的话我只觉得有意思,而这件事,不容质疑。就像父亲说的,不能再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了。其他的伙伴们也一样,劝他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但他显然没有接受,之后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大家早已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有一天,他忽然兴奋地跑来告诉大家,他是对的。因为早上他跌了一跤,仰面躺在地上,因此他看到了太阳,而现在眼睛还好好的。他兴冲冲地对大家讲了好久。他讲了太阳是怎样的红,怎样的亮。他说族里只有他对这件事知道得清楚。这时人群中最小的伙伴附和起了他,说:“其实我也跌过一跤,看到了那个火球,我不知道那就是太阳”。从此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话传到族长耳里,族长勃然大怒。开部落大会时,族长点名批评了他。族长说,当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时,几位祖先已经为此失去了视力,我们族一直守着这个规规矩才没付出更大的代价,我听说外族有人因为不听长辈的话白白搭上了-双好眼睛,那可真愚蠢,你可不要丢了我们族人的脸!
于是,那个曾经附和他的伙伴改变了主意,说其实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太阳。这样一来,他就更委屈了。
他竟决定当大家的面,仰面躺在地上,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当然有很多人反对,但他十分坚定。
那天早上有很多人围观。他很高兴,但我看得出他也很害怕。他躺下了,并睁开眼。人们都为他吸着一口气。他说他已经看到了太阳,并给大家讲起日出的景色。他说太阳起初躲在几片云彩后面,红彤彤的,像个娇羞的姑娘,出来后越来越亮了,像一位庄严的皇帝,驱散了所有遮挡它的臣民。大家都被他的讲述吸引了。他又讲蓝天像是最洁净的地毯,皇帝慢步踏着登上王位。他眨巴眨巴眼睛,说太阳不会让人失明,相反它的光照入眼睛还十分温暖舒服呢!
后来似乎他的描述穷尽了。而大家都还在专心等他,他开始说他看到了天堂,原来天堂就隐藏在太阳背后。那里有圣光笼罩的辉煌城堡,有花园,有动物,噢!那个身上发光的人难道是上帝!
他用力挤挤他的眼睛,但还坚持着渴望看到更多。
他一直讲到中午。正当大家都向他投来了崇敬的目光,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为他自豪。他却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他失明了。
人们又不相信他了,说他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大阳,他讲的东西都是编造的。只有中午他看到太阳第一眼,就失明了。
“祖先的经验永远是真理,可就是有人不听!”
……
倘若这个故事被某个有幸知道事情真相的人读到,请不要嘲笑他,也不要嘲笑围观的人,因为想要认清这个世界是真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