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州郡位于大唐国剑南道西南,是在密林之中生长的三个县,合并而成的一个郡。许多年前,不知哪里来的淘货郎君(祖传盗墓者)下洞时,偶然发现这里有金矿的存在,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便在群山密林之间,生出了这么个姚州郡。
时光流转,随着大唐治世越发繁盛,位于大唐、西域、南疆交汇处的姚州郡,也摇身一变,成为了三地交流往来的一个可选的落脚点。尤其是太平公主自贬剑南道后,唐皇李隆基着重加强了剑南道各郡县的统治力度,使得偏远孱弱的姚州郡,也有了一番别样的繁盛景象。
所谓“五六载盛唐汇八方来客,二七绕姚城转三地行商”,指的就是三十年盛唐,齐聚了海内外的宾客,而二水七山围绕下的姚城,则周转了三地的商贾。
一个行业,一个地域,但凡要发展起来,往来交通必然是重中之重;可除了这交通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话事人,也就是行业和地区的翘楚、执牛耳。若是没有这般平衡各方势力的人物存在,那一个行业、一个地区想要发展起来,就会乱象丛生。
要说姚州郡真正成为现在这个繁盛样子的原因,是无论如何都要提到本郡的首富周大官人,而他,就是三地商贾间默认的话事人。
这周大官人不知是从何时起到了姚州郡,但自从他来了以后,姚州郡古来有之的官民矛盾,就被他轻松化解了。也正因如此,姚州郡以及周边乡郡,自官至民,但凡提到周大官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只是这位周大官人,虽以经商为主,却不在更为繁荣的长明县居住,反而是在这最偏僻的姚城县定居,让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但若考虑到周大官人乐善好施,喜欢结交朋友,更是善于平衡外邦来客之间的矛盾,那么特意安居在这离边境最近的地方,似乎也就好理解了。
可惜边疆毕竟是边疆,即便资源丰富,商业便利,可一涉及到文化领域,就显得太过落后。所以即便是周大官人家的公子,到了适当的年龄,还是要北上求学。但贵为周大官人的公子,自然不能和平常人家相提并论,哪怕是外出求学,也是要去最好的地方,那就是号称大唐第一书院的“寒山寺集贤殿书院”。
放眼整个大唐,在思想先进性和文化统合性方面,集贤殿书院要说第二,就没有哪个地方敢认第一。个中缘由,那就是一段不可思议的传奇,要从寒山寺和唐王之间的渊源说起。只是这故事太长,今天先按下不表,让我们来看看周府里面的情况。
盛唐之唐人,从出生起便浸淫在繁荣盛世之中,骨子里的骄傲是与生俱来的,这种骄傲源于内心,发于言谈举止,从不吝于借助外物。所以贵为郡内首富,所居之处也不过是个简单的三进的院子,虽然有仆人房、厢客房,更有绿树红墙掩映,但总体来讲不过是比普通人家大了两圈而已,只是受到前唐时期的佛教遗风影响,房顶的形状还或多或少的保留了圆形宝塔样的装饰。
早上卯时,内院少爷房内,一个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的少年正披着一袭白袍,盘膝打坐,淡淡的压迫感盘踞在整个屋里,层层白气从他的身上蒸腾起来,让他看起来像是蒸熟的包子,正在喷着热气。只是那些蒸汽从他身上飘荡起来,却凝而不散,围绕在他身边,随着他的呼吸慢慢的摇摆,又重新被吸回体内。
这个打坐的少年,就是周家大少爷,周之同。
此时的周之同认真的呼出气体,又重新吸回,如此往复的做着深呼吸,只是呼吸之间却与常人有着极大的不同。那感觉就像是深吸一口气之后,只呼出气体的九成,而剩下一成还留在肺里,接下来直接去进行第二次呼吸,而第二次呼吸吸满以后,还要再多吸几分,然后依然只呼出所吸气体的九成,如此往复。
随着呼吸的进行,他的身边围绕的白气也越来越少,几乎全被他吸入了体内,而他连续呼吸的次数也达到了十六次。随着最后一缕白气汇聚在他的面前,他就要进行第十七次呼吸的努力,只是这最后一次,似乎并不顺利。那团微弱的白气在他鼻孔前时进时出、进退两难,细密的汗珠渗出了他乌黑的鬓角,在耳边汇成一条细线,而他的胸膛也开始微微颤抖。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只见他眉头突然一挑,双肩外展,本就端正的身体,又凭空高起一丝,屋内的压迫感也随之变得凝实,微微仰首间,那最后的白气才极不情愿的进入了他的身体。
周之同维持着这种饱气的状态几秒后,方才缓缓呼出了胸中的浊气,只是呼出的浊气里,却没有了白气的影子,仿佛那些白气已经被他彻底吸收了,而这一口浊气,更是呼了整整一刻钟。
房间外的古树下,石桌边围着三个形象各异的身影,他们全都聚精会神的望向房间的大门,大气也不敢出,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随着房内的周之同彻底吐尽浊气,其中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合,激动道,“成了,聚气十七成,登堂入室!”
坐在他左手侧的道士阖目点头,看起来颇为欣慰,“好苗子啊,十七岁便是十七成,十七成的登堂入室,比我当年强多了。”
而两人对面的一个赤膊壮汉闻言,更是喜不自禁,大声笑道,“好啊,好啊,这下咱们也能放心了,十七成的登堂入室,能在我唐国横着走了!”
那儒生见壮汉聒噪,便用折扇向他胸口猛地一击,说来也奇怪,这一击打下,壮汉的声音突然就小了许多,儒生打完还不满意,瞪了他一眼,责怪道,“你个莽夫,少爷才刚聚完气,还没有把内力重新游走几遍,你若这般叫嚷,影响少爷走岔了气怎么办!”
那壮汉看着胸口的被折扇打出的凹坑,也不生气,傻笑着,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揉了起来。
房间内,周之同已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运功。他甚至有信心,即便山崩于前,也没法影响到他运功,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他真的喜欢练功,哪怕是吃饭、睡觉、上厕所,他都会有意识的控制体内气血的流动。所以在十几年的坚持下,运功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即便有新的穴脉打开,也无法影响到他体内气血的周天轮转。
这番才能,已然不是意志坚定所能解释的了。所以任凭门外三位师父见多识广,也只能把周之同的所有优点,归结为先天天赋加上后天的用功。
只是周之同自己很清楚,他在武学上获得的所有成就,都来自于他的痴迷和疯狂。一个来自武学没落世界的武学狂热者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