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讶异目光引得火展扬都看了过去,反而见她调转目光,弯唇一笑:“姹水?你大约是来找我算账的。”
“闻笺预是你杀的?”
“别着急嘛,现在你的眼睛才是我们最重要的问题。看来天道使者这次选择了你的眼睛。”
她的笑在此刻显得漫不经心。水名姹不免产生了些她在幸灾乐祸的想法,勉力压下翻腾怒气,她问:“为何说是天道使者选择了我的眼睛。”
火燃焰收起了笑容,正色,对上她的眼睛:“我初次见天道,他还未开始拿使者入侵此方世界,他附着在一株绿植最顶端的两片绿芽之上。”
火燃焰初见尚未成精却先会说话的叶子,见这新生的叶子还是金灿灿的,没多思考就把这两瓣绿芽摘了下来。附在绿芽上的天道不介意自己被掐了下来,还与火燃焰做了交易。火燃焰把身体借给他去抹除对他而言‘破碎法则的存在’,而他会满足火燃焰三个愿望。
火炙辛在元神被它击碎前一刻对着火燃焰做出祝福。火燃焰因此成为了无法被天道干涉的存在。
她再次遇见天道时发现它干涉此方世界的能力变得强大,它送进来了一根手指,借用这根手指,他碾碎了一位不日就将飞升的大能。
天道对此方世界进行过很多次干涉,火燃焰目睹过六次。
“不知这次它又盯上了哪一个。”说到这里,她面色凝重起来,目光在周围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它是通过什么附在人身上的?”水名姹问;“若它干涉此方世界的目的是抹除‘破碎法则的存在’,那他极有可能是要抹除我。”
“不,”火燃焰看向她的眼睛;“任何人都可能是他的抹除对象,唯独你不是。”
“天道通过与生灵接触附着在他们身上来借他们之手达成目的,对于这借来的身躯,它是极其珍惜又无比信任的。”
秦备午思索半刻,问道:“被破碎的法则指的是天道本身所代表的万物法则吗?”
“是”火燃焰虚起眼睛看着周围所有人;“你,火展扬,还有后面那位‘人言’天赋拥有者都符合这个条件。”
狼毫脖子硬了硬,对着周围投来的目光讪笑一下:“那我们怎么办,天道会在什么时候和姹水交易,然后来抹除我们随便谁呢?”
“这个我不知,但我有一个方法,能让你剥离天道的附身。”火燃焰转向水名姹,语气温柔:“我杀闻笺预是在履行对他的承诺。我曾承诺他在下次见到他会杀了他。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此刻应也将灵瓷给了你。”
“……我这里的确有一块灵瓷。”
“干嘛这样看着我,这是他的要求,我承认此事算我欠你的,但你也不至于为了他恨我吧。”火燃焰扬眉做了个鬼脸;“这世界上多的是想要杀了你的人,槃源咒并不难学,学会的人,越是强大接近飞升的,越想杀你。”
她眼里多了一丝怜悯,接着说道:“你不会不知道闻笺预也想要杀了你来换取顺利飞升吧,看来他曾对你很不错,但若我没看走眼,你是近几日才成为圣元灵,拥有身躯血肉的,他为何要如此坏你修行,你心里应有答案。”
“……”
见水名姹沉默不语,她叹了口气,正要接着说,却见水名姹睁大红了一圈的眼睛,金色眼瞳在阳光下灼灼生辉:“我不明白,我也相信他不过是所有想拿我换飞升的人里对我最好的一个罢了,但他这样把命都给出去的方式,我是真的不明白。他也将灵瓷给了我……”她抬起一直紧握的手,松懈五指,露出那根铁皮簪。
火燃焰看了那簪子一刻:“你知道他求我杀他的理由是什么吗。”
水名姹摇摇头。
她拿起那根簪子,对着太阳仔细端详:“他要求我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重新开始的机会?”
“是的,你看到那个軸晷了吗,它悬在半空中记录这片大陆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生灵诞生直到死亡。只要逆转它,此方世界的时间便会倒流,一切会重新开始。”说到这里,火燃焰回头,将簪子重又放在水名姹掌心,并替她合上五指。
她的语气带上了蛊惑:“一切重新开始,天道留在你眼睛上的印记会剥落,你将会再次见到闻笺预,亲自问他为何如此。”
一直沉默倾听的小二姑娘着魔般轻声重复了一遍:“一切重新开始。”
火展扬看向秦备午,发现他看着水名姹也低声念了一遍“重新开始”。而水名姹握紧簪子垂下眼帘,神色晦暗不明。于是火展扬决定坦白:“我之前和波多黎各说有方法复活洪都拉斯,这便是目前我想到的方法。”
水名姹闻言抬起头,看着他却没说话。
他接着说:“他的死亡我们并不负直接责任,但他能复活总归更好,何况,你大概也曾遇见过对你没有图谋的人吧。”
这样的人其实很多,毕竟能达到化神期的人屈指可数。除了盯上她的人,还是有很多人把她当做对等生灵尊重的。
还曾有一人为自证其道把天赋给了她。
水名姹看向手里的簪子,它亮晶晶的,不知是沾染到她的汗水还是折射的阳光。她音色突然变得冷静,向着火燃焰发问:“你们是在诱导我去让軸晷逆转回到过去吗,我能回到你所在的那个时间吗?”
火燃焰勾起唇角:“我的确希望你这样做,因为闻笺预为此赌上了一切。但你是去不到我所在的时间点的,从闻笺预把指示针做成灵瓷那一刻,軸晷就再也逆转不到之前的时间了。”
“赌上一切……”
如果火燃焰没有说谎,那这个词很好理解,若是水名姹选择不去逆转軸晷,他将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他曾封住她的灵窍,将她当做一个特殊的灵器对待,现在却为了这个特殊的灵器而死,还将选择权放在了她手上,水名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此刻簪子在她手里,只要她拒绝,他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可是,曾经那位尊重她,甚至在死前把天赋给了她的人都不曾为她而死。
闻笺预在求火燃焰杀死自己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所求的,究竟是抚平哪些曾经的遗憾?
“一切重新开始,抚平过往遗憾。”水名姹下定决心,对着狼毫说了句;“我对你说想要闻笺预回来,果然成了。”
闻言,狼毫愣了愣,面上浮出笑容来。
“要怎么逆转軸晷”?水名姹问。
“我的存在形态受限,所以,我要给你施加一个诅咒”。火燃焰抬起手点在她眉心,画出一个长水滴状符咒;“我诅咒你,永远看得到我。”
火燃焰行动突然,秦备午没来得及发声阻拦,咒术已经完成。他瞪向火燃焰,又看了看火展扬,语气变得急躁:“这是要做什么,诅咒也是能随便下的?”
“我保证此咒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火燃焰冲他摊手。
小二姑娘插进来郑重的对水名姹说:“姹水,我要求你一件事。如果可以,请你去南国西边境找一位姓万的姑娘,她的天赋是一个奇迹。我想请你告诉她,这奇迹无关紧要,不必实现。”
这个不难,水名姹点头应允,正要说些什么,头顶传来当风鸟的鸣叫声。
秦备午说:“你要去軸晷那里,我与水生花助你。”
当风鸟只载三人,伸展羽翅飞向着天空中漂浮着的軸晷。一冲出天道结界,秦备午便看不到火燃焰了。他正要发问,水名姹见火燃焰看向地面。
火燃焰啧啧惊叹:“这西海神真是个人才,他居然将火祀封在洛铁里通过了天道结界!”
大概是那个诅咒的原因,水名姹能看到她,而秦备午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只是问了一句,便理解然后看向当风鸟振动翅膀。
当风鸟越飞越高,那翅膀也越接近透明,待到水名姹发现不对时,已经可以透过翅膀的羽翼骨骼看到不远处的軸晷了。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当风鸟由风化成,越接近天空越自由,她也越接近风的形态。你看脚下,大陆也已经隐约可见了。”秦备午声音里带了点哀伤,面上微微笑着;“她要自由了。”
水名姹看着像在逐渐消失的当风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秦备午却释然一笑,抬手一指:“我们到了。”
三人在軸晷第一层站定,秦备午回头伸手,当风鸟伸过脑袋来蹭了蹭,张开喙一声鸣叫,彻底消去了身形。
秦备午转头对水名姹说:“走吧。”
水名姹跟随火燃焰走进了軸晷的核心,按照她说的将簪子放在了上面,光芒模糊了视野。
再睁开眼,簪子已经变回指示针,核心上时间刻度清晰可辨。火燃焰站在对面:“准备好了吗,重构这个时空吧。”
水名姹一鼓作气,运灵力将指示针转回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