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许是睡得早的原因,天还蒙蒙亮,起床的铃声还没响,林欣就起床了,她拿了脸盆,关好门,朝洗漱的地方去。
每个门都紧闭着,外面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另一边的尽头,只有炊事班的两间灯是亮着的。睡了一觉,感觉整个的都复苏了,除了胳膊留着密密麻麻的,被芦苇杆划破皮的地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能量,林欣洗漱完后,竟然还哼着个小调。
“快点,快点,都来帮忙。”
院子里冲进来一辆卡车,一停下,后面就跳下七八个人,慌忙地从上面抬下几个大桶,里面装的全是鱼,炊事班也跑出来两个人帮忙,林欣一看,把东西放在宿舍门口,也跑过去。
“把所有大小桶都带上,赶快上车。”刚才下来的几个人,把空桶放到车上,又迅速翻身上了车,车子一直没有熄火,油门一响,又一阵烟似的开走了。
“大家把桶全部提到大水池那边去,理一理,大的活的放水池,死的没劲的扔一边,看这架势,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呢。”炊事班的班长老周叹了叹口气说。
“是怎么回事呀?怎么这么多鱼?”林欣一边挑着一边问。
“唉,昨天暴雨,一口鱼塘满水,一口鱼塘蹋梯了,鱼全跑出来了,他们一队的,从凌晨三点到现在还在摸鱼呢。”老周满脸的愁容,看着地上的桶说,“这两口塘的鱼,得多少地方才装得下去啊?”
大家正手忙脚乱地分拣着水桶的鱼,卡车又一溜过来,转眼十几桶卸一下来。
“鱼太多了,这样池子放不下,”从车上跳下一个穿着雨衣的人,他指了指旁边的人说,“叫一个组的人过来,再去二对调一个车,今天下雨估计也去不了农场,安排人去远一点的几个镇上卖鱼。”
“是。”那人得了命令,跑步离开了。
“老周,分拣死鱼腌起来,活鱼装桶上车,他们吃个早饭就走,记得让他们把徐可可带上,这丫头机灵。”
“知道了,吕连长。”
林欣这才知道,这就是一队的吕连长,老周应着,又继续处理这边的鱼。
“林欣,你在这呢,我找你很久了。”李晨跑过来,指了指广场的方向说,“我们马上要训练了,快走。”
“哦,哦,”林欣快速站起来,“老周,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谢谢你!”老周冲她点了点头。
因为下雨,好几天大家都没法出去干活,但是训练还是少不了的,组长把几个新来的安排在一起训练,新来的练军姿背军纪,资格老的练格斗、打靶,按连长的口头禅说的,平时搞生产,战时能打仗,天气好大家就分派任务,出去干活,天气不好就在大院里操练。
林欣慢慢地才知道,她所在的这个农场,以前是解放军的生产兵团,当年兵团撤销时,有些在这里娶了当地的女人成了家,就在这留了下来,像一队的吕连长。还有像许连长这样的,媳妇也是在这里认识的知青,本来可以回原来部队的,但是原部队说回去也是转业,他的老家是东北,家里也穷,两人合计还不如留在农场,这样一家几口人也在一块,也不用到时回家为了生计发愁。再还有像二队的徐连长,年纪轻轻,也没成家,也选择留下来,这倒是让很多人不明白的。
总之,大院里的很多都是以前的军人,转业留下来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虽然兵团解散改办农场已经好多年了,但是大家还是喜欢用以前的称呼,管生产队长叫连长,生产队和作业区叫连队。
因为兵团的老底子还在,虽然有些习惯在慢慢地淡化,但是那股傲气却从来未减。而且,几个连长中,就数许连长最严厉了,不管是新人还是老兵,都一视同仁的训练,要不是看他做事分工还算公道,几个新来的农场职工都要被气跑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林欣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虽说不能像男人一样又有力气又有速度,但是她终究都是在努力地去做,相处日子久了,大家看她也是个诚恳能吃苦的人,再加上,年龄又都长她几岁,也就把她当个小妹妹,有机会都会伸把手帮忙。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林欣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两个冬天,这是第二个春天了。这里的冬天特别长,明明春天快到了,可是大家不干活时,还是裹着厚厚的棉衣,而今年似乎大家都闲了很多。
林欣所在的队主要负责开荒,上面的计划一直没有下来,留在大院的时间也是最多的,每天除了训练,也会被安排去二队的农场帮忙,或者去看看一队的几个大鱼塘,看技术员培育小鱼苗。据说到现在,二队今年的种殖计划也没有下来,这样大院里面,除了一队的人忙碌着,二队和三队每天总有一部分人闲着。
经过了一个冬天,难得看到像今天一样的大太阳,林欣把床单和被套都拿出来洗洗晒晒,今天不用出去,她也就在大院里面闲溜达,正准备去炊事班找老周,这一年多以来她成了老周伙房的常客。
刚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几个人的争论声,她不由地站住了脚步。
“我们这地大产量高,蔬菜留不住,周边几个大集市消耗有限,可是运输出去成本又高,经常是人家收一半坏一半,再不改变,今年业绩还是要往下滑,再往下去,得靠国家补助了。”这是严场长的声音。
“可是我们再不下决定,这马上可要错过季节了。”二队的徐连长也着急的说。
“不行的话,我们三队再挖几口方塘吧。”许连长说。
“挖鱼塘挖鱼塘,你那边的芦苇地清理了现在还没计划好呢。”一队吕连长说,“我塘里的鱼到夏天就要起来了,可是要比订单多出好几吨呢。”
林欣正听着,前面徐可可看见她了,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过来,搂着林欣的脖子。
“在干嘛呢?”
这丫头每次都这样,就占着比林欣高小半个头的优势,一见面就搭肩膀。
林欣把她的手甩掉,指了指里面说:“他们争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厉害了,产能过剩,供大于求,场长想着换法子呢。”不愧是高中生,说话一针见血,徐可可玩弄着自己头两边的辫子慢悠悠地说。
“那我们平时往哪销呀?”
“周边大集市,远一点就呼仁市的商贩,再不行就找组织部的刘部长,也有时也能弄掉点。”
“我们没有自己专门的供销部,或者外联人员吗?”林欣盯着徐可可问。
“供销部?外联?”徐可可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这可是国营农场哦,谁去……”
“你们俩给我进来。”徐可可话没说完,只听见里面一声吼,是严场长的声音。
完了,现场抓到偷听的,这可是大忌,林欣头皮都麻了,真是好奇害死猫,两个人碎步走进去,找了个靠墙的地方站着,林欣瞄了一眼场长,再看了下许连长,好家伙,两边腮帮子都气得鼓鼓地直盯着她,吓得她赶紧把头低下。
“是闲得难受是吧?给我操场上跑五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