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搬家那天,新房子门口鞭炮齐鸣,一群穿戴体面的乡绅提着礼物上门贺喜捧场……吉发不愿意看见堂嫂搬家的热闹场面,告诉三大娘他要上集,躲出去了。
家搬得差不多了,堂嫂带着她让唐迪管家给雇的丫头重返老宅找三大娘。堂嫂可不是那种有钱不会花的女人,她在新屋快盖起时,就托唐迪给她找一个老实可靠的丫头,唐迪就托付了他的管家,唐迪的管家雇男仆找丫头是内行,很快就给堂嫂找了个叫小霞的穷家女孩来当使女。
搬到新屋,她决定过唐迪太太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另外,堂嫂又托李屯屯长李长发再给找个奶妈,家宝就要一起过来,家宝不满百天,断不了奶,可堂嫂不可能再让秋红喂奶,那就干脆雇个奶妈奶家宝,唐迪太太的孩子都是雇奶妈奶大的。
堂嫂和丫头进到三大娘的屋里,见三大娘正在擦眼抹泪,心里也有一丝酸,说:妈,别这样,我又没走远,屯东屯西的,就几步路。
你搬走了,以后还管家里的事吗?
看你说的,我搬出去了,可还是老孙家的媳妇,家里有事我怎么能不管?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可,可还有点舍不得。三大娘说得是实情话,毕竟,堂嫂很小就来到这个家,这么些年过去,就是块石头也焐热乎了。再说,这个家很大程度上是靠堂嫂发起来的,堂嫂一走,三大娘觉得像倒了一面墙。
中午就在那边立火(开灶)了,用不用我过去帮一把?三大娘擦掉眼泪问。
那边立火已有帮手了,你就不用过去了,我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把家宝抱走。
你,现在就抱?三大娘虽然巴不得一把把家宝推出去,可没想到堂嫂这么急,现在就要把家宝抱走。
是啊,我想和家宝一起住进新房。
三大娘想了想说:这样也好,反正早晚都得过去,那,咱一块过去看看。
当下,三大娘、堂嫂和丫头小霞一起走进秋红屋里,堂嫂对给家宝喂奶的秋红说:妹妹,我要搬进新家了。
秋红摘下家宝嘴里的奶头,系着衣扣说:姐姐真能,自个儿能盖起那么大的房子。
堂嫂赶紧接话茬:就是啊,房子太大了,我一人住着空落,我把家宝带走了,带过去和我一块住。
秋红愣了:姐姐,你还真的要家宝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秋红使劲抱住孩子说:那,那不行,孩子给你,我、我舍不得。
妹妹,你以后还能生养啊,家宝就给我吧。堂嫂示意让丫头上前抱孩子。
秋红更紧地抱住家宝说:能生养我也舍不得,孩子吃了我这些日子的奶,离了我,他怎么活?
这你放心,我已经雇了奶妈奶他,跟吃你的奶一样。
再怎么也不行,我,还是那句话,舍不得。
三大娘不耐烦了:舍不得也得给,这不是你舍得舍不得的事。
秋红哭了:我养的孩子,我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三大娘阴沉着脸说:这个,你就做不了主了。
孩子是我生的,我为什么做不了主?
三大娘的话比刀子割肉都痛: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俺老孙家不养野种,不为你姐姐当初想要这个野种,我早把你们娘俩撵出去了。现在,你想要孩子还是想要家?要孩子,就得立即离开老孙家这个门,不走,就把孩子送人,两头做一头。
秋红哀求三大娘:娘,自个的孩子送给别人,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三大娘冷着脸不理,还是堂嫂会说话:妹妹,我是别人吗?我是你的姐姐呀,姐姐不要妹妹的孩子要谁的?再说我要孩子也是帮你的忙,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天天让人在背后戳戳点点,你就不闹心?
反正心也闹过了,孩子任谁也不给了。秋红态度坚决。
这你说了不算,秋红,我再说一遍,你想呆在老孙家,就不能要这个孩子,你想要孩子,你就得抱孩子另找人家。三大娘表现得越发冷酷。
娘,自从到你家,为给孩子找条生路,我起五更睡半夜,牛马也没出我那么些力,你们不能这样逼我呀。秋红哭着央求三大娘。
堂嫂亲昵地拍着秋红的肩说:妹妹,谁也没逼你,孩子给了我,孩子这一辈子就得了好了,我保管他一点罪都受不着。你要舍不得,想孩子,咱屯东屯西离得又不远,你时刻都能看到他,孩子是咱俩的孩子,咱俩都是他的娘。
因为堂嫂一脸和气,秋红不好意思跟堂嫂翻脸,说:那,我也得等他爹回来商量商量。
三大娘鄙夷地说:他爹?你说得也不害臊,谁是他的爹,他的爹不知在哪儿刮旋风呢。告诉你,把孩子送人就是吉发的主意。
正在堂屋做午饭的哑巴,虽然听不见,但从三大娘、堂嫂和秋红等人的表情上已经明白了三大娘她们要干什么,饭也不做了,冲进屋来朝三大娘哇哇大叫……
三大娘一把把哑巴推出去,说,你跟着捣什么乱?快干你的活去。
被推出去的哑巴在院子里继续叫,声音恐怖,就像老孙家打死了人。三大娘怕街坊四邻听见,说:吉发家的,别跟她啰嗦了,你赶紧把孩子抱走。说着就一把从没有防备的秋红怀里夺过孩子,交给堂嫂的丫头,命令丫头快走,丫头抱着孩子赶紧走了。
堂嫂临走时嘱咐秋红:咱还得说明了,你以后看见孩子,不能对孩子说你是他妈,从现在起我是他妈,你是他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