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长顺很顺利就找到了母亲的住处,当他站在正在院里捣猪圈粪的母亲面前时,母亲已完全认不出他了。
同志,你找谁?母亲问了一句,继续用镢头捣她的粪,心里感到奇怪,怎么会有军人走到她这个富农家的院落。
玉芳,你不认识我了?曹长顺看着眼前头发已经花白,一身破衣的母亲,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我?我怎么会认识你?母亲觉得这个军人问得好奇怪。
玉芳,你好好看看,看看我是谁。
母亲这才又打量一眼曹长顺,仍然困惑地摇着头说:同志,我不认识你。
其实,不是曹长顺变化太大,是母亲没有思想准备,她怎么会把她心目中的曹长顺跟眼前这个老军人联系起来?所以,即便她觉得眼前的军人跟曹长顺很像,她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天下相像的人多了。
玉芳,你再好好看看,我变得让你都不认识了吗?
母亲终于停止了她捣粪的镢头,茫然地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军人,心里好生奇怪:这个军人到底怎么了?他跑到这里哭什么?
玉芳,我是曹长顺啊!曹长顺悲从心来,声音近乎哭喊。
母亲惊愕了:什么,你,你是曹长顺?你,你别来吓我。
玉芳,你再好好看看,我就是曹长顺啊!曹长顺哭着走近母亲。
母亲下意识后退一步:你真是曹长顺?你,你是托梦给我的吧?
曹长顺抓住母亲的手说:怎么是托梦?玉芳,你看好了,这是大白天,日头还在头顶上明晃晃照着,我是个大活人,是个军人。
你,你还活着?
是啊,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当了兵,刚从朝鲜回来,我们部队就驻扎在你们屯,听说你在这个屯子住,我就找来了。
这……不是做梦?母亲仍不敢相信。
不是做梦,你让我进屋说好吗?我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进了屋,曹长顺坐到炕沿边,母亲不敢靠前,站得老远疑疑惑惑地问:你真是曹长顺?
曹长顺含泪笑了:李玉芳,我说几遍你才能相信?来,你过来坐下,让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曹长顺告诉了母亲逃生的经过,以及这些年当兵的经历,母亲终于相信眼前一切都是事实,不是梦,当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母亲大哭起来,曹长顺也不阻拦,陪着她流眼泪……
哭了一阵,母亲安定下来,觉得应该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给曹长顺,就嗫嚅地说:我,我,我已……
曹长顺阻止母亲:你不用说了,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没有错,我不怪你,要怪,应该怪我,是我害得你受尽了苦。
可你,你受的苦比我还多呀,是我害了你。母亲说着又哭起来……
曹长顺虽然知道堂嫂也住在无名屯,也很想问母亲一些事,解开那个憋在心中多年的疑团,但见母亲那样激动,怕刺激她,就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