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优从房里出来，听见钥匙声，知道是他回来了。
只是半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才主动上前开门。
门开了肖格瘫倒，着实吓了她一跳，“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赶紧进来。”
“优优！”喊完这句他整个人像是用尽所有的气力，眸子无神，瘫靠在门边，优优拉扯半天，不动。
她艰难地蹲下来，看着肖格发红的眼眸和苍白的脸，探了他额头，心里有些担心，用手掌轻轻拍他的背，又捋了捋他的湿发。知道他可能是遇见了什么，但他不开口，自己也不想逼问，能给予的就是默默关怀。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回过神，抬头神情木讷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单手倚着门框，膝盖点地踉跄起身。
优优本能要去扶他，他已经自己站起来了，见他好似不再那般黯然，心下踏实几分，“我扶你回房！”
肖格点头默许，他此刻内心复杂，嘴边的话轻易出口，“你在太好了。”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低落，但是听的人心惊肉跳，为何突然出口这一句？
其实他这一路脑子乱乱的，捋不清楚，很想逃避想躲起来。一路上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要赶紧回去，我想见到优优！
可没想到她真的在家！按理说今天是工作日，这时间她应该在公司上班？怎么会在家里？难道是诚心感动天地，愿望成真了？
优优虽然心里咯噔一下子，但看他狼狈不堪的状态和神情，猜出他的疑虑，自己先解释起来，“我今天请了几个小时的假。”她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痛经所以才请了病假休息。
他刚才一时脑袋发热，话在嘴边顺口就抛出去，纵使有些不妥也就随它过去。可对方毕竟不是个聋子。
“你，怎么了？”不想接那茬儿，她只好装聋作哑顾不得许多，“先把湿衣服脱了，空调遥控器呢？”
肖格房间一阵淡淡木香，应该是某种香氛的味道。小蜗听到门响以为是主人回来，兴奋的扑上前。她们看到对方都惊了，小蜗赶紧藏到床下，而她害怕这时候再给他添乱，也忍住没出声，扶他坐在椅子上，“空调遥控器在哪？”
肖格依旧迟眉钝目，默不作声，她只好自己寻一圈，这是她第一次进他房间。床上灰色的四件套叠的整整齐齐，旁边衣柜不大，不知内里是不是和表面一样干净整洁，一张原木书桌，有台灯和香氛瓶子，旁边有书架整齐码放很多书，一把吉他在角落，小蜗的猫窝靠近窗户。
书桌脚下找到了遥控器，大概是被猫碰落在地毯上，优优蹲下拾起调了热风。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湿漉漉的带着很多寒气，优优本就痛经，接近他之后更觉得小腹胀痛，身体发冷。
强忍着回房给他倒热水，进来见他还穿着湿衣服愣着，发梢还在滴滴答答，滴在黑色外套上又倒流进衣领里面。她又进浴室找毛巾给他擦干头发，“你把外套脱了吧，别着凉了。”见他还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像没听见似的，就自己伸手替他拉羽绒服拉链。肖格突然间攥住她的手，冰凉，抬眼望着她，眼波流转，很复杂。
优优被他冰冷的手攥的有些疼，用力挣脱。肖格这下才反应过来，了解到自己好像刚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对不起。”
“没事，你先休息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你有事再叫我。”
出了他房间，轻轻带上房门，终于可以松口气。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出来上厕所的，耽误了这么久……
优优回房，像是被他传染了也呆呆的坐着，回想刚才，他怪怪的。有时候会给自己一种他喜欢自己的错觉。
只是他年纪太小了，而自己心里也一直住着个影子，长久盘踞着挥散不去，遮天蔽日让她从来看不到身边男孩子的好，再也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而这个肖格，自己打心底里对他有种亲切感，仿佛相识了很久很久。他像一个弟弟，有他在，她会安心，会踏实，会快乐。
可是世间事总有聚散，谁能永远陪着自己。
窗外又在下雨，每当下雨的时候，自己就会陷入去过的回忆里。这么多年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以至于只要天阴沉沉的快要落雨，她就会变得伤春悲秋，偶尔忘记也会在之后补回来，变本加厉。就像是一种病，等着它日常发病，等不到还觉得不正常。
近两年好了很多，因为开始健忘，有些东西记不清楚了，比如当初那人的脸，还有他的温柔。只是多年的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戒掉。
给自己冲了一杯姜糖水，热腾腾的水汽上升，在空气里晕出一道光圈，又出了神。
那年学校的篮球场上，几个女生站在线外叽叽喳喳，人不多，可能因为课业繁重，也可能因为这群人打的太，烂，了！
也就是从高三繁重课业里抽出一点点空档时间，随意约出来三五个伙伴跟正在球场上的低年级学弟打一场友谊赛。学弟们当真不让，也许是还没被课业拖垮身体，球场上意气风发碾压一众学长。他们挥洒着汗水，落地很快便蒸发，越打越泄气。吸引越来越多学妹，都是给学弟们加油，他们就几个同班妹子在旁边心猿意马的观看。
下午课间铃声响起，一个高三的眼镜学长“不打了！累死了，我要回去做理综卷子了！”一声高喊千呼百应。
“哎，没意思，还不如做两道数学题呢！”“我下午英语考试还没来得及看！”“看了你就会了吗？真是搞笑！”“……”
学长们说撤下就撤下，旁边又来了一群人高马大的高一学弟上体育课，立即顶上，好像早就希望他们下场。真没面子！
“要我说就是没人给我们加油！你看看人家小弟弟们来了多少妹子，你看看我们……”
“来了几个丑八怪！”
“你是不是想死？自己打的烂，我们能来捧场不错了，没有自知之明还在那嫌弃别人！你自己很帅吗？傻X ……”
“哎，你个丑八怪……”
“别吵了！出来就是放松一下的，至于嘛？卷子都做完啦！还有心情斗嘴！”人群里一个清秀男生说话了，刚刚互骂的一对男女生白了对方一眼，就靠着人群外边走着，仿佛想要拉开距离到地球的两极。
一群高三的老学长学姐们往教学楼走着。
“嘿嘿，就是，出来就是放松一下，何必争吵闹得不愉快呢？”优优看了人群里与众不同的男生一眼，递给他一瓶水。
“铃响了，赶紧回去吧，等下老班来了就遭了。”男生对她微笑，拍拍她的背。
一群人往教室飞奔过去。
自从圣诞之后，优优与那男生之间关系变得更朦胧。
优优经常问自己他知道我喜欢他吗？他又不傻，为何不知？那还要不要再去点破加强印象？可是自己高三了不是应该以课业为重？但是憋在心里好难受，没办法一门心思的学习了，还是再去表个白再回来做题吧！
“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说过很多遍了……但是我……我们还是以学业为重吧，不想耽误你高考。”
“那高考以后，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别太过分的要求……”
“嗯！就当你答应了。”
之后优优确实收心不少，可以坐住一节课的时间。但耐不住男生忽冷忽热的考验，心里总起起伏伏，如大江奔腾。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情敌那么多，处境危险！以她当年厚脸皮的程度，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生抢过男生的杯子，替人家端茶倒水，抢着给人家冲牛奶咖啡；利用课下时间骚扰别人，每天刻意从男生座位上经过，附身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好喜欢你啊，你知道吧。”
其实后来回想起那些往事，有些好笑，当初的那个自己简单，透明，心思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让他知道，并不是非要一个答案，一个结局。
只是一人心思单纯，并不代表别人就必须跟她一样保持单纯。她冲动，热情，不计后果，不负责任。
撩拨了别人的心，能轻而易举的抽身？
高考倒计时和日渐炎热的天气每天自然警醒着大家，同学们也都越来越紧张焦虑，教室里随处都绷着根弦，不到高考千万不能断，但总有人不小心踩到就会被拉响的警报炸伤。一轮又一轮的模拟考试铺天盖地，每次的分数和排名都像正午窗外刺眼的太阳光线，被渴望却又能轻易灼伤人。
不过优优倒是越来越稳定，每轮模考都是第三名，这样下去，考上自己向往的大学希望很大。
“你想考哪所大学？”
“不太确定呢？你呢？”
“我想考南开。”
“为什么？”
“名字挺好听的。”
“……，就因为这个？蓝翔技术专修学院名字也不错啊，你也可以试试！哈哈哈哈……”男生一脸坏笑的挑眉，看着她。
“你丫欠揍吧！”优优这边要动手，高高扬起的手却被男生一把握住，一时乱了分寸，心里小鹿乱撞，脸红到耳朵后面。想挣脱，男生却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松手。
“你眼睛里……”
听到男生这样说，她突然很紧张，手心出汗，这场面是偶像剧吗，糟糕自己没看过什么偶像剧，怎么办应付不来？
“有眼屎，哈哈……”男生下巴扬起，笑得很放肆。
“……你！给我滚！”优优如果有胡子恐怕早已气歪了，转身气冲冲回教室，打开随笔，画小人出口恶气。今天这个小人，你给我等着！
男生看着她生气的背影，突然收回了笑声，“真的很可爱。”
因为这个玩笑，优优下午两节自习课都没理他，自顾自在随笔里涂涂画画。
夜自习，教室里静悄悄的，除了吊扇呼呼吹的桌上厚厚的卷子有节奏的开合，就是大家奋笔疾书笔和纸张摩擦以及偶尔有人翻书的声音。
优优抬起头揉揉太阳穴，不见男生身影，心里纳闷。第一节下课嘴上虽然跟同学聊天，但是心思早就飞了，眼角余光总是时不时瞟到男生那空荡荡的座位，去哪了？
第二节夜自习铃声已经响起，再不回来，老师该来了，被发现可就惨了。
优优在座位上写卷子，一道物理题难住了她，苦思冥想，草稿演算飞快。白色的卷子上突然有，黑影？有人从后面经过，丢下一个小小包装带，“收起来！”优优还没来得及转头，那人已经一阵风略过，赶在班主任进教室前，稳稳地坐在座位上。
优优趁着班主任没注意悄悄瞥一眼，男生正冲她眨眼，而后她迅速回过身，咧开嘴，赶紧藏起来，被发现就麻烦了。
自习课结束后，优优在座位上环顾四周，大家干嘛的都有，这会儿没人注意到。她偷偷打开那个小包装，是一副口罩，海绵宝宝！优优兴奋的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他知道我喜欢海绵宝宝？
那是！谁不知道？她早就大肆宣传过自己喜欢那黄色的方块，所以朋友们送她的生日礼物都是海绵宝宝的各种玩意儿。
男生呢？座位上又空的，出去了？优优离开座位，有些话想问个清楚。走廊没有，天台没有，难道是厕所？优优小跑往男厕方向去，他们教学楼的男女厕所分开在教室的两个方向。
优优逆着男生人群，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男厕门口，随意扯住一个刚出来的小胖子，“同学，帮我看看有没有xx，谢谢啊，我就不进去了。”那人在里面喊了两声，出来说“在里面，帮你把他叫出来？”
“不用不用，谢谢啊，我自己来！xx，你出来！”优优站在男厕门口大喊，惹得里里外外来来往往的人都驻足用异样的眼神准备看好戏。
那男生果然冲出来，一脸尴尬“你干嘛！不嫌丢人？赶紧给我过来！”扯着她去到天台，黑暗里有一对情侣也在那拉拉扯扯。
优优一路上很乖巧，不反抗只跟着走，嬉皮笑脸，还跟过路的人打招呼。
“下不为例啊，你看你有女孩子样子吗？”男生假装很生气，危言正色。
“这就没女孩儿样啦，我心里又没有邪恶心思，身正不怕影子斜！”
“越说越没谱了，你找我干嘛？”
“那个海绵宝宝，你特地出去给我买的？”
“随手，顺便，路过。”
“哦，谢谢啊！”
沉默片刻，她偷偷看男生几眼“哎，我考你几个英语单词呗？”
“嗯？”
“墙，就是这白墙用英语怎么说？”
“wall。”
“眼睛呢？”
“eyes”
“去掉s，那膝盖呢？”
男生突然不说话了，他已经看穿了优优的小把戏。
“你说啊，不会吗？knee呀，笨蛋！”优优嗔怪着，看来书上教的方法行不通啊！
“你们两个，在干嘛？站那么近！”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逆着光也看不清楚表情，但光听声音不太妙啊。“赶紧回去给我坐好，马上上课了知道吗！都高三了……”
优优和男生像是躲过一劫似的，赶紧灰溜溜回座位，铃声刚好响起来，班主任迈着沉重的步子踏上讲台，又开始长篇阔论老生常谈，末了还再渲染几分高考的紧张氛围，提醒个别人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剩下的夜自习，优优很老实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像是在做题，其实思绪早飞了，暗地回味着，好害羞呢，就差一点了，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啊？”优优后座的男生突然插了一句，“你中什么邪了？居然能这么老实不离座！写什么呢？给我看看。”说着伸手就要抢优优压在卷子下面的随笔。
“一边呆着！”优优一巴掌呼在后座的手上，“你管呢！”自己转身又偷偷的笑。
那男生刚好往这边瞧见优优后座男生弯腰要抢她东西，以他的角度，以为是那人要抱她，心里突然难受。吃醋了？真的喜欢上这古灵精怪的厚脸皮姑娘了？
“优优！优优！”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拉回现实，杯子里水汽已经没刚才那么多了，她放下杯子，起身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