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韩家大门口:“韩姐姐,送到此处我算是功德圆满了,你我毕竟还未成亲,府上我不便打扰,告辞。”
韩敬慈被守在大门口焦急的小丫头迎了上去:“大姑娘,主君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呀,主母发脾气呢!”
“没什么,先回去吧。”韩敬慈提裙上台阶,余光瞥见阶下的人还没走,立在那儿盯着自己,便回身行了礼:“谢谢。”
宇文成翰看见韩敬慈和自己道谢,乐的尾巴翘了起来,朝着未婚妻点着脚尖挥手。韩敬慈觉得太过招摇,羞臊的疾步走到府中。
刚走到正堂,韩敬慈就被叫住了。元修(韩敬慈生母,大长公主,陛下亲姑母)立着眉毛瞪着她大女儿:“跪下!”韩敬慈没有分辩,平静的跪在地上,连同他的婢女一起。
“谁许你出去的?”
“......”韩敬慈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你弟弟呢?”
见韩敬慈还是不说话,元修顺手拿起插在瓷瓶里的鸡毛掸子指着韩敬慈吼道:“我最恨人不回答我的问话,你如今也和你爹学是吗?装哑巴,装听不见?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弟弟呢?”
韩敬慈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
元修手里的武器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抽在韩敬慈身上。她的婢女想护着她,却被元修身边的田婆子一脚踹开。
“我最恨你和你爹学,装聋作哑,问话不回答,要么就会说不知道,不清楚这类的屁话,养女儿有什么用,你寻思着过两天就嫁人了,韩家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打了几下,元修的手里的鸡毛掸子被赶过来的韩荀夺下,掷了出去:“孩子都多大了,你还这么打,让她一身伤嫁人吗?”
“哼,你倒是会做好人,每次我一打女儿你就出来回护,怎么不见你带敬慈去骑马,亲手教习诗书?庶出的韩如念被你捧在手心里疼,嫡出的长女你从不过问。韩敬慈,你还没看清你爹吗?你心里压根儿没你!”说完从地上捡起鸡毛掸子想要继续打。被韩荀一把推开:“你不可理喻!”
“敬慈你起来,你没有做错事情,好好回去准备,过几天宇文家的礼服就拿过来了,开开心心的当新娘,爹给你安排。”
“安排京城最恶名的纨绔做夫君吗?”韩敬慈一向是不会顶嘴或者违反她父母的心意的,今天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韩荀楞了一下,随后沉着脸压着声音:“婚事已报备圣上,没有还转余地,你不同意为什么不早说。”
韩敬慈被侍女扶起来,对着他爹娘行了礼:“没什么好说的。”转身走出正厅。
说什么呢?她当初差点儿被她娘亲虐待死,是她奶奶不顾身家性命,狠狠地打了她当时还是先皇唯一的亲妹妹的母亲一个耳光,才换得她在太清宫里做了坤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韩瑾,是她出家前的名字,做了坤道之后就叫敬慈了,还是为了合她弟弟的字,才取的。他的未婚夫楚文生,因为父亲是跟随尔朱荣的叛军主将,一家子都被流放了,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做个道姑,在太清宫跟着师傅学习医术就完了,没想到他父母还是将主意打到她身上,连蒙带骗,哄她回家。虽然贵族子弟没事儿爱附庸风雅,出个家问个道都是平常,想要回红尘中,随时可以,可她是铁了心不想回来的。最后是太皇太后的外祖母彻夜劝她,要她为元家,为韩家与武将之首联姻,她才知道,这事是朝廷定下了的,只要她这辈子出不了魏国,这事儿就得应,这婚就得成。
其实嫁给谁都无所谓,她爹会给她安排一个最有助于韩家利益的高门望族,以她韩家嫡长女的身份和她生母大长公主的封号,绝对可以嫁一个八柱国家的公子,可她从未想过会是宇文护,就是那个十四岁斩杀敌军主将,封武安侯,之后就不学无术,混迹京城的纨绔子弟!
韩敬慈回到房中换了衣裳,淮南帮她更衣的时候发现敬慈随身带的绣花手绢不见了,“小姐,你的玉兰花手绢.....”转身看见她身上的红痕,心里难过,抱着衣服转过去抹眼泪。
“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习惯吗?进了将军府有咱们哭的时候。”韩敬慈的话像是说给淮南的,却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很小的时候,至少如念的母亲没入府之前,母亲是很喜欢自己的,可是后来......她已经学会被打不哭了,如今还要安慰她的侍女。
“小姐,奴婢心疼你呢。哪怕在太清宫呆一辈子呢,淮南和潇湘一起陪你。可到头来却要嫁给天杀的宇文护!小姐你造了什么孽呀,谁不行呢,偏偏是那个浪子魔头。”
“别说了。”
田婆子来到她家小姐的屋门口:“小姐,开饭了,主母叫我来请。”
“我困了,不去了。”门内传来韩敬慈的声音。
“那我去回了主母。大小姐你想吃什么,奴婢叫厨房给你留着。”又是一阵沉默,田婆子叹了一口气,她家小姐越来越沉默寡言,现在连问话都不回答了。
天刚擦黑,韩敬慈在屋里闷得慌,想在院子中走走,没想到刚开门就看见宇文护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猫着腰,偷偷往院子外面走。
“站住!你...你在干什么?!”淮南呵住他,宇文护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来,一脸尴尬,但还是嘿嘿笑着:“嘿嘿,被你发现了呀,韩姐姐。”这厮挠挠后脑勺,往前走两步,淮南一把将她家小姐护在身后:“你别过来!”
“哦,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歹意的,你家小姐的手绢掉了,我来还的路上看见了这个特别好吃的糕饼,想买一块给韩姐姐吃,但是我不好意思自己登门造访,就翻墙放在你院子中的桌上了,你看。”
韩敬慈顺着宇文护的手指的方向确实看见了一个纸包,上面放着她的手绢。她走下台阶,再走到石桌旁边,打开纸包,里面装着热乎乎的糕饼,好香。
“你不好意思登门,到好意思翻我家墙。说你没歹意,谁信呀!”淮南冲着宇文护一顿抢白。
“真好吃。”淮南这边骂着宇文护,她家小姐却将这糕饼实实在在的咬了一大口。看来是晚上没吃饭饿的。
“姑娘你怎么吃这登徒子给的东西呀!”她家小姐可把淮南给气坏了,她这儿正骂着这个不要脸的呢,大小姐你怎么不争气吃他的东西呀!
后院的响动惊到了家奴,这边几个身强体壮的护院牵着大黄狗跑到大小姐的院子,看见宇文护这个生人,三条大黄狗嗷嗷叫了起来。
“别,别叫了!”宇文护是不怕狗的,可这么叫的话必然惊动韩家大人呀,那他可就说不清了。大半夜翻墙摸进人家姑娘的院子,可不坐实了他登徒浪子的名声了。
“韩姐姐,你要是觉得好吃,我改天再给你买,恕三郎告辞了!”成翰翻身两步蹬着水缸越上墙头,还在墙上和她挥手:“我走啦,韩姐姐,改天见。”
韩敬慈看着这个人,越看越气,连护院都惊动了,他还不走,还一脸不在乎的笑模样:“淮南,放狗!”
“好的姑娘!”
宇文成翰看见狗向自己扑过来,一脚踩空从墙上栽了下去,不过幸好是掉到了墙外面,这要是掉回来,可得被这三条黄狗给撕碎了不可。
听见宇文护掉到地上的声音加上这厮的哀嚎,韩敬慈捧着糕饼,噗呲笑了出来:“傻子。”
在墙外等着他家主人的萨保看见宇文护从那么高的墙上面掉下来,可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扶起他家公子:“三公子,你没事儿吧。”
宇文护扶着腰,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没事儿,没事儿,我皮实,摔不坏。嘶...”
“您什么时候还手绢不行呀,非得今晚,还非得翻墙头。我要是韩家小姐,丢的手绢出现在自己院子里面,还莫名其妙多了一包吃的,还不吓死。”
要不是他看见地上敬慈的手绢,也不会在进门还东西的时候看见她被打,听见敬慈那样子地说自己。可他不在乎,他喜欢韩敬慈就够了,日子长了自然她就会接受自己。可他舍不得走,舍不得看韩姐姐受委屈,才翻墙想看看她好不好,听见她不想吃饭,才想了一个买自己最喜欢的糕饼悄悄放到她院子里的主意,本来不想惊动人的,但是自己....嗨,不想了,反正韩姐姐都已经那么烦自己了,不差这一桩蠢事:“萨保,你能耐了,想给我做主了?”
“我哪儿敢给公子做主呀,就是,公子咱能干点儿光明正大的事儿吗?总偷偷摸摸的,下午墙头还没翻够,晚上翻人家院子里去了。”
“韩姐姐能是胆小害怕的人吗?你没看见她让下人放狗咬我的时候多飒,哎,到底是我的未婚妻,就是威风。”说完还捂着脸嘿嘿笑。
萨保摇摇头,他家公子算是没救了。
“萨保,你不用嫉妒我,等我娶了媳妇,就给你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