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香葵的簇拥下,他和她,精灵一般,自由自在,共舞翩翩……
{转身,那颗星星不见了}
那个夏天,我和南智元常常坐火车到他的故乡去,那边总是有浩瀚的葵花田,整片整片的阳光,温暖灿烂,可以滋养出世界上最美好的笑容。
南智元总是带着那种笑看着我。他问,水晶喜欢智元吗。
我突然不知所措,转开视线看着手中的白煮蛋,心跳快得一塌糊涂,很久以后才用力地点头。
“哈,说谎的皱鼻子,你会变长鼻子的。”啪的一声,他在我脑袋上敲开手里的白煮蛋,在我吃痛的忿忿眼神里,哼着歌得意洋洋地剥起蛋壳来。
他不相信呢。我呢……嗯,也有些不确定啊,虽然我真的很喜欢和南智元在一起,在我看来,那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了。可是,那是因为我不再呆在桢熙的身边,如果有一天他又出现的话,我的心会变成怎么样呢?我真的没把握。
可是啊……
我回头看着在火车有节奏的动荡声里熟睡的男生,他放松的表情像个孩子,嘴角微微卷起,仿佛在做着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梦。我伸出手,轻轻地抚触他的脸,长而黑的美丽睫毛,挺直的鼻梁,光洁分明的下巴,啊,眉毛这儿还有一颗小小的顽皮的痣。眼睛呢,被遮住了,可是我知道,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那种温软得像水一般的温柔和美好。
可是啊,我会努力去喜欢你,随时想着你,学着为你吃醋,像所有的小女生对她们的男朋友一样,对你撒撒娇,发发脾气,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像你曾经守护我一样,带着最美好的笑容,去守护你。
所以,我可爱的猪手小朋友,你要快乐哦。因为,水晶啊,正在拼命拼命地,学着去喜欢你呐。
嗯,你一定看不出来现在的我有多紧张。我站在广场上,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深呼吸,让初秋清凉的和风平复我乱七八糟的心跳。
这是,第一次正式约会呢。他会送我花吗?会牵我的手吗?会说,喜欢那样子的话吗……
在我陷入甜蜜而不安的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衣袖。我回头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弟弟,唔,有些眼熟呢。
“你是不是上次在这里跳舞的那个姐姐?”他问我。
跳舞?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看起来很有骨气的画画小男生。
我笑着点头。
“那你一定认识那个大哥哥咯。”
“嗯!”
“你把这个交给他。”他从身后的画筒里取出一张卷起来的画,递给我,“他不满意的话让他再来这里找我。”
我展开画,哦,不!不会不满意的!画中的男生身姿高挑舒展,表情骄傲,散发着连雨也无法淋息的明媚风情。而他身边的,那是,我吗?我的笑容有那么美好吗?
清亮的阳光安静地洒在画纸上,我的心渐渐柔软,仿佛心脏的每一个细胞都瞬间被魔法变成蜜糖一般,不再跳动,转而安静地舒缓地流动,空气里都是芬芳的甜蜜气息。
呵,这样的心情啊,它如果不叫喜欢,还能有别的名称么?
我错了呃,他这样的男生,我根本不用拼命地去努力喜欢。他其实,早已在我心里,在每一个他让我拥有那样美好笑容的时候,他就已经渐渐地,走进我的心里。
好吧,你如果不牵我的手,就由我来拉。你如果无法开口,就让我来先道白。
啊,多么好,那个勇敢的,为爱勇往直前的水晶,又回来了呵。
可是,为什么呢老天爷?在每一个我充满勇气地往前冲的时候,你都会给我突如其来地一击?
当我看见挽着宋祈儿走到我面前的南智元的时候,我的心,瞬间凝定。
他对我说,宋祈儿是他失散已久的女朋友,她因为和他的分别而患上忧郁症和间歇失忆症,她认不得身边的人,却在和他重逢的时候,把一切记起。
他对我说,他辜负她很多,他要回到她身边,补偿他所亏欠的。
“骗人!不可能!你以前见过她,为什么都没有认出她?”我的声音失去恒常的温度,呼吸起伏。
他依然笑意款款,却不再看我,视线拉得辽远:“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眼里只有你啊。”
我的眼泪轰然落下。那么,现在呢?
他什么都不说,他温软的眼神不再眷顾我,他爱怜地看着她,只说:“对不起。”
宋祈儿一改以往茫然的神情,回以他温柔的笑:“小南,我们走吧。”
他点头,轻柔挽着她,竟再不看我,径直从我身边离开。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我扯住他的衣袖,我说:“你不要走啊,你知不知道……”
他回头看我,眼睛一如以往的清澈美好,却带着我看不懂的内容:“对不起,我不想知道呢……再见吧。”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我却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嚎啕大哭,心痛不能自抑。
在我哭泣得几乎虚脱的时候,有人轻轻拢住我的背,将我抱在怀里,温暖而安全。我急切抬头,却发现,是桢熙。
他的声音不再清冷,看我的眼神里蕴满柔情,他说:“那个时候,我不能喜欢上别人,因为我答应的,是宋祈儿的一生。可是现在……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坐在地铁的长椅上,等待桢熙。才半年时间,他已经渐渐开始接管家族企业的一部分事务。当我看到在姜伯伯的沉默的赞许目光下,渐渐明朗的桢熙时,我真是替他高兴。
而对我,他也总是很好很好。记得学校里的好朋友刚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时,都那么羡慕而高兴地为我祝福,因为在她们眼里,他那么出色,却又对我是那么地体贴温情。
连今天坐地铁环游市区的计划,都是因为我无意间说想坐火车,他才安排的。他那么忙,却总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尽力腾出时间来陪我。
我应该很幸福吧,这些都是我曾经很想要很想要的啊。可是,为什么人的心,总是那么复杂,难以辨认和把握的呢?
为什么在我想到某一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难过得想哭?为什么总是会在某些时候,眼前出现幻觉,仿佛那双明媚的眼睛就在眼前呢?
比如现在啊,我就好象看见他和宋祈儿站在站台上,列车进站,她上车,向他微笑挥手,车门关闭,剩他一个人,转身,列车离去的气流吹开他额前的发丝……
这一次不是幻觉吗?为什么会那么真实?我站起来追过去,拼命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听不见,很快消失在眼前。
我站在站台上,呆了很久,最后我拿出包里的叠好的纸,轻轻展开。画上的他那么明亮,那么快乐,我曾经被这样的目光和笑容包围,为什么却没有及时体会到那种幸福和美好呢。
直到失去了,无法再回来了,才发现那有多么重要。
我许多次都决定把它带出来丢掉,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是在自欺欺人,随便在那里撕毁烧掉都可以,其实水晶啊,你根本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呢,舍不得看不到那样的笑容,舍不得放开他的手,舍不得和他说再见。
心里酸楚发疼,泪水一滴滴落在画纸上,打湿他的面容。我慌乱地松开一只手去擦,却被奔跑着路过的小朋友撞到,手一颤,它脱开我的掌握,向前飞去。
我已经听到桢熙在我身后大声地叫我的名字,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停住动作,往画纸飞去的方向用力一跃,我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它错开我的指尖,宿命般翩然飞去。
当我从剧烈的疼痛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被刺眼的灯光照得无法睁开,地铁带着尖锐的鸣笛声在我前方呼啸而至。
我掉进地铁轨道里了。当我明白这个事实的那一刻,我却没有多少恐惧和难过。再痛,也痛不过心吧。
可是我却突然感觉腰间被一把抱住,那一瞬间我几乎可以感应到那有力的手臂上传递过来的,深深的,不舍和眷念。
下一秒,我被狠狠往上面一扔。那样大的力气,仿佛用尽生命。我的额头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好痛,痛得我的眼前发黑。
在黑暗彻底将我淹没前,我听见那样彻底和深情的一声呼喊,有人在叫我,他说:“水晶……”
{颠覆世界,摆正水晶的天堂}
第一次见水晶的时候她在雨中走来,独自瑟瑟颤抖。好吧,我承认,会邀她共舞,一开始是因为她是个清秀的小姑娘,还有一丝丝要命的落寞气质。
她像之前我认识的任何一个美丽女孩一样暂时吸引了我。
直到她渐渐跟上我的脚步,像一只与命运相搏的蝴蝶一样绚丽翩翩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有一点点不一样。
投入让原本神色黯淡的她突然变得生动起来,她的眸子弯弯,天生适合微笑的眉眼,一旦注入欢乐,天,你真该看看那是一种怎生的明艳惊动。
我有一瞬间的错觉,她是一个误入市井的小公主,我这样牵着她的手,欢快地跳着舞着,拐过一条充满玫瑰花香的古老巷弄,就会赫然撞见一幢琉璃宫殿,那便是,她的幸福城堡。
我竟然在认识的第二天就开始去她的学校,远远地看着她,守着她。是的,我喜欢上她了,别问为什么,因为我都不知道。可是当我真的陷入那种心情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喜欢是一种这样霸道和无厘头的东西。不知由来,不受控制,绝美,带一点点忧伤。
渐渐我发现她的心事。她喜欢上一个冷冷的男生。她的笑脸一次次在他那里受挫。
第一次和他照面的时候,他看我的神情很怪,我几乎以为他是在为水晶吃醋,可是不是,因为他在看水晶的眼神中,没有那种恋爱的热度。
我不想放手,可是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心软,所以我放开她。可是却已经没有办法管住心。
当我在酒店顶层看到他们共舞的时候,我竟然感到嫉妒。黑暗里她叫他,一声声,专注而脆弱,在我拉住她的那一刻,我感觉她手心里的颤抖瞬间停止。
这一刻,她信靠我,依赖我,我明知道她把我当做他,却无法不开心不快乐。
她要冲进去找他。哦,她的爱,竟已深刻至此,足足可以打败她的害怕和懦弱。
从那一刻开始,我在心里说,水晶啊,你的爱情,你的快乐,你的笑容,便让我来守护吧。
我生平第一次想打人,他怎么可以如此残忍,面对她暖暖的笑颜和坦诚的爱恋,他怎么说得出那样欠扁的话?可是我没有,因为她会伤心。
她靠在我的肩上,就是这样,在难过的时候,脆弱的时候,只要你转过身,我就在这里。
我趁人之危,在她伤心无助的时候,劝她放弃他。我多么自私呃。
当我打电话给姜桢熙告诉他她晕倒的时候,他语气里突然的急切让我大吃一惊。原来,他已经……
我热爱的故乡的葵花田里,水晶问我要不要她的心。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有多么快乐,它几乎要飞扬。
可是水晶啊,你真的能忘记以前,真的能无悔地转头前行么?我要给你幸福,而不是屈就的快乐。
所以,当我遇到姜桢熙和宋祈儿之后,我才会那么快地下定决心。
宋祈儿看见我,突然欣喜地开口叫我:“小南。”
我才知道她是南智在的女朋友。而南智在,他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我们一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他跟着爸爸去了中国。后来回了韩国,却因为父母隐瞒的关系而从未见过面。
也是在遇见宋祈儿后,我才从姜桢熙口里知道原来我哥哥早在两年前因病去世。而那个深爱他的女孩,宋祈儿,在哥哥生病的末期,患上了忧郁症和间歇失忆。
而姜桢熙作为哥哥最好的朋友,慎重地接下了照顾宋祈儿的嘱托。
这时我才深刻地相信,水晶说的,桢熙很好,真的很好,正直又善良。
那么,现在,不管是对水晶爱情的守护还是对宋祈儿的照顾,都由我来做吧。
可是水晶拉着我的衣袖,她泪眼朦胧,哀哀地说,你不要走啊……
不过,那都只是不舍吧,对一个朋友的不舍,可是,你放心呢,只要你转身,你期望的爱情便会在你眼前烈烈绽放。你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她的哭声在身后传来,我却不能回头。我已经没有信心,再做出那么轻松的表情。心,这么痛呢。
在地铁里,我送祈儿回家,她已渐渐康复,也不再逃避哥哥去世的事实。我看着她的笑,满心的难过总算得到一些慰藉。
可是在随后而来的那几声呼喊中,我一切伪装的快乐,瞬间,尽数分崩离析。
我躲在柱子后头看她。她竟然哭了。她不是应该很快乐和开心的吗,为什么……
可是我没有机会再次问问她,安慰她,温柔地抱一抱她。
我跟着她跳进轨道,抱起她,往上扔,我那么用力,因为我知道,上面的桢熙一定会好好地接住她。
当地铁呼啸而来的那一刻,我用尽所有力气叫她,水晶。
我想说,水晶,你要快乐,你是那么适合欢笑的女孩,我想看见你言笑晏晏。
我想说,水晶,不要再哭,虽然你流泪的样子挺好看,可是你的泪水会打湿我的梦境。
水晶,你要爱自己多一点。
水晶,你要幸福。
水晶啊……
我,爱你。
可是,什么都来不及。
可是,我知道,她会懂。她可是,我深深,用生命爱过的水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