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汴阳已经渐渐回暖,京郊皇家马场的雪却还没有化完。
一袭红衣骑装的女子伏在马背上冲出马场大门,却迎上一辆向马场驶来的马车。
女子余光瞧见马车前挂着的朱红色鸦青边暗金蟒纹漆牌,连忙拉住缰绳,可胯下的马却疯了似的高高抬起前腿,不停地摇摆着身子,像是要将女子甩落一般。
眼看就要被甩开,女子却神色未变,双腿猛地收紧夹住马腹,双手用力扯住缰绳,稳住了身子。
数次反复过后,马儿像是放弃了一般,渐渐平复下来。这时,女子才立起身子,慢慢放松了缰绳。看着马儿没有了反抗之意,女子拍了拍马背,淡漠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女子驱马走到刚才被逼停的马车旁,抬手敲了敲侧窗上方的车盖,“没事儿吧。”
“元玉昭!”
马车侧窗的布帘被人从里面狠狠地拉开,露出车内少女惊魂未定的脸,隐隐泛红的眼框内还闪着泪花。
“不就是一颗东珠嘛,你居然用马吓我!你一定是故意的是不是!我要去告诉皇伯伯和皇伯母!”
“行啊,然后让你皇伯伯皇伯母罚你元英皇姐。”
元玉昭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车内少女的脸,然后挑手钩住了少女玉兰花似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哭哭啼啼的都变丑了。”
“你!”
女子偏头躲过,余光瞥见窗外伸进来的手,顿时大惊,一把拉住那只手的手腕,“你,你,怎么有那么多血!”
说罢,眼框顿时红了,泪珠在眼框边打着转,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元玉昭急忙收回了手,翻身下马,站在车窗边哄着车内的少女,“哎呀,你哭什么,锦帕擦一擦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养几天就好了。”
少女一听,急忙跳下马车,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锦帕,拉过元玉昭的手,轻轻擦了起来。
眼前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分明就是一只极漂亮的手。血迹被拭去大半,露出了血肉模糊的掌心。
“这哪里不是什么大事!若是皇伯母看到了,定要心疼的流眼泪!元英皇姐也真是的,送什么生辰礼不好,偏要送缴来的烈马!”
元玉昭叹了口气收回手,望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少女,摇头笑了笑。
“你还笑!”少女似是气急了,用力的跺了跺脚,“活该你遭罪!马场这么多人,偏偏要你驯这马!”
“这是西靖的烈风马,日行千里,千金不可求,是西靖飞骑营专供的战马。”
元玉昭摸了摸马鬃,语气有些自豪。
“我们和西靖打了这么些年,久攻不下的原因就是他们神出鬼没的飞骑营。若是皇姐也能有这样的战马,那西靖早就被她踏平了。”
说到此处,元玉昭叹了口气。
“此次西北大捷,缴来的战马只有区区十数匹。若不是我及笄大典在即,这马又怎么会当作生辰礼送来给我。”
“既是如此,那你就好草好水的养着,又何必辛苦驯它!”
“玉清啊,”元玉昭神色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少女,“你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要及笄了。”
元玉昭伸出手,替少女拂去额前的碎发。
“元姓之荣,之重,我不说你也明白。这烈风马不仅仅是安国公主送给嫡妹长平的及笄礼,更是落霞军献给大夏皇帝,扬我国威的战利品。既是如此,我又怎可能将它只当作一匹宝马?”
“那你要如何做?”
“我已经派人去联络神木堡了,及笄大典之后就将它送过去。神木堡专饲战马,将这烈风马送去,对他们饲马有极大的好处。”
“那,那也不用你亲自驯马吧!神木堡没有驯马师吗?皇姐也派了军中饲马的人来啊?”
“这不是没办法嘛,”元玉清无奈地笑了笑,“这马刚来两天,就已经踢伤了六七个驯马师和侍从了,皇姐派来的人常年待在西北,这次回来有些水土不服,今日刚坐上马,被甩了下来。”
“再这么闹下去,别说送去神木堡了,怕是在我及笄大典之前,就没人能伺候这马了。”
“你,你,你,每次都是你有理!”元玉清气冲冲的说,“无理取闹的都是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告诉皇伯伯皇伯母,你驯马把自己手伤得都见骨了,还反过来教训我!”
说罢,头也不回的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一边还吩咐车夫往皇宫去。
看元玉清是真生气了,元玉昭连忙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马场的侍从,跟着跳上了马车。
“好妹妹~不要生气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请你吃孙家的米糕赔罪,如何?”元玉昭凑到元玉清跟前,挑眼笑着说到。
“啪”的一声,一个黑底朱红纹描金边的食盒被元玉清重重的放在身旁的凳子上,“不用!”
说罢,飞了一个眼刀子给一旁的元玉昭。
“呦,真是我亲妹妹!”元玉昭笑着打开食盒盖子,“咦,还有桂花糕?玉清要不要尝尝?”说着,拈了一块桂花糕递到元玉清嘴边。
“不要!是你喜欢吃,又不是我喜欢吃!这家米糕放的糖太少,只有你这种怪人才喜欢吃这种不甜的米糕。”
“小孩子少吃一点糖,多吃了对牙齿不好。”
“你看你,你,你又说我!”元玉清说着,眼眶霎时红的跟兔子一般。
“哎,你怎么又哭了。”元玉昭看着元玉清脸上挂着的金豆子,“我的妹妹诶,我的亲妹妹,我的小祖宗,咱别哭了行吗?”
“我没有亲姐姐!我不是你祖宗!”元玉清又飞了几个眼刀子。
“好好好,我不会告诉玉萱姐,你说你没有亲姐姐的。”元玉昭笑眯眯的说道。
“呃,”元玉清被气的打了一个嗝,连忙用手捂住嘴,转头朝窗外喊道,“春兰,把她赶下车,回府。”说罢狠狠地瞪了元玉清一眼。
元玉清耸耸肩,很自觉的下了马车,想着被自己逗弄的元玉清,愉快地笑了起来。
回过神,望了望四周,发现不远处正是白水阁。想到昨日太子缠着自己要吃炸果子的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朝长乐街走去。